蔡波说当然,关键不在这些,主要还在林琳。他是有备而来。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叶家福。信封贴有邮票,盖有邮戳,寄往道林区政府,收信人为蔡波区长亲收,发信人填“内详”。信封字迹潦草,信封里有一张纸,纸上没头没脑,只写着一行字:“姐夫对不起,我快疯了。求你照顾小辉。”这是林琳的信,于自杀前寄给蔡波。小辉是她和施雄杰的儿子。
“私人信件,不公开。”蔡波声明,“只供你参考。”
他讲了自己与林琳的那段关系,概要简述,只说林琳从小得林庆国夫妇宠爱,比较任性。她与堂姐林玮一直关系很好,他跟林玮结婚后,也很喜欢这个小妹妹。林琳跟施雄杰谈恋爱,他从一开始就不赞成,认为施品性不好,但是林琳没听,最终还是嫁了施。后来两人闹离婚,林琳带儿子离家,住到他这边来,当时他打过施雄杰一个耳光,是出于义愤,没想到自己后来会失去理智,跟林琳一起陷了进去。两人关系原本特殊,偷偷好上后越陷越深,彼此都意识到风险很大,有很强的负罪感,觉得无法面对家人,却难以自拔。
“特别是我,尤其不好受。”
叶家福默不作声。
蔡波称自己曾一再设法悄悄了断,不料林琳因为对施雄杰彻底绝望,感情上陷得比他更深,无法接受分手,因此变得非常神经质。蔡波告诉她不想维持这种关系,不愿继续伤害她们姐妹俩,林琳却怀疑他是另有新欢,找借口要把她甩了。最终诀别,分手时的情形很凄凉很痛苦。后来林琳痛不欲生,一再试图重新开始,他不为所动,坚决拒绝。有一天林琳又给他打电话,一反常态,不吵不闹,让他觉得异样。林琳说她想通了,认命了,从此不会再烦蔡波。她让蔡波提防施雄杰,施的手里有些东西,跟蔡波相关,施可能会拿它要挟蔡波。她觉得自己让大家大祸临头,感到对不起姐夫和姐姐。几天后她给蔡波寄来一行字,就走了。这行字是她的最后遗言。
叶家福说:“这就全毁了。”
蔡波哽咽,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他承认自己当时几乎崩溃,竭力在表面上显得一切如常,心里却是非常痛惜,明白自己铸下大错,这才发现什么是他最重要最不能放弃的。如果事情重新再来,他想自己会另做选择,宁可不要现有的一切,名声地位家庭,都不算什么,只要她活着。
“是真心话。”他说。
这些事情蔡波从未跟任何人提起,为什么今天要跟叶家福谈?他说自己在心里饱尝折磨,把它说出来会感觉好受些。他愿意用这种方式对叶家福表达自己的痛疚,希望得到他的理解。叶家福不予呼应。他说:“扯远了。”
于是还谈手头。蔡波说,如果叶家福认为需要把所有事都如实写上,他可以照办。
叶家福一声不吭,末了说:“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回避什么就回避,我不管。只要符合赵书记的要求。”
他感叹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赵荣昌交办这个任务,让他找蔡波真是用心良苦。大领导有大气,看人看事大处着眼,他自叹不如。有些事赵荣昌能够容忍,他叶家福生性狭隘,感情上确实无法容忍,不能接受。推蔡波上去,事关赵荣昌心目中的大局,他清楚自己必须坚决照办,不能听任自己好恶。但是他也要跟蔡波说清楚,今后各自随心所欲,蔡波要是如愿以偿,终于一跳而上,工作有关,他会服从领导,做好交办的事,场面上绝对放心,私下里就不要再计较什么老同学老交情了,就当没那些。他不会跟蔡波过不去,蔡波也不必跟他套近乎,大家彼此清楚,公事公办。
蔡波不再多话。他转问章春木,说公事公办,也可以谈一谈吧?
叶家福告诉蔡波,章春木确实是跑了,情况比较异常。警察在排查中得知小包工头章春木与施雄杰因住宅装修曾有纠纷,决定接触一下本人,一找才发现人已经忽然消失不见,人间蒸发。于是嫌疑大增:没事干嘛要跑?难道作案的就是他?这人跑得很蹊跷。施雄杰被打后住在医院里,警察来来去去了解案情,章春木悠然自得在他居所小区里外活动,没有显出任何异常。警察刚打算找他,他就突然消失,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章春木失踪后,办案人员查到其手机通话记录,在一个可疑时段里,一个怀疑为通风报信的电话竟然发自医院施雄杰的病房。如果打施挑脚筋是章春木的报复行为,施本人心中应当会有点数,怎么可能去为章通风报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