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硕
湖之对岸,经常有十来只白天鹅,步履缓慢蹒跚、漫不经心,每过于此,我都有意朝对岸呼喊。我怕听不到,便运足了气将声音拉得长而又长,万没想到那边很快就做了回应,传来咿呀咿呀的叫声。再喊,再回应。没有一次有去无回让我失望的。彼此虽都有声无字,但因灵犀相通,情分尽在不言中,竟成知音。
真是不期而遇的神来之笔,真是一种巧夺天工的天然点缀,平添了消闲与观赏的兴致。早晨活动,每见天鹅或悠闲踱步岸边或安恬游凫湖心或潇洒掠过水面盘旋的场景,妻总是第一个发现,看见了吗,天鹅,多美,多漂亮。
果真美,果真漂亮。那样的散淡洒脱,那样的自由自在,那样的诗情画意,那样的美轮美奂。
瞩目对岸零零散散点点只只的天鹅,犹如读一片袅娜的白云,一帕晶莹的素绢,一团皑皑的瑞雪,一朵雅致的睡莲,一首恬淡的歌诗,一幅田园的画图。
日复一日,我看得愈加真切,悟得愈加明白。天鹅的天性是属于天的。曲颈向苍穹展示原生态歌喉,是天鹅真情反哺于天的习性。是与天空的诚挚淋漓的对话,是与苍穹的畅快无阻的沟通。它没有忘本——赖以生存的浩瀚无际的天域,广袤无垠的旷野。谁说天鹅的胸中不涌动着千重风暴万钧雷霆?经过风雨沧桑云卷云舒花开花落的历练,才有这天下鲜见的从容、稳健、旷达、大度。
我尤其喜欢它的静穆与闲适。在如今繁华、喧嚣的尘世,思维当自由驰骋,也须梳理调整;生命需要奔波、闯荡、拼搏,也需要静息、含蓄、休养——不是自闭自封——谁都畅想期盼愈加迢邈的天地,但谁也只能是在具体的相对的空间活动,因为生命有限,总有苍穹和地平线的圈界。如天鹅,心既系着浩渺无际变化诡谲的天空,又常选择在湖畔、江边、海岸踱步、盘桓、流连。它总是那么雍容大度、气定神静、从容自若。它不屑张扬,更不炒作俗剧、闹剧、丑剧。
晚上,我有时也出门去转一转。与其说是散步,不如说是看一看天鹅的。但天鹅又怎能看得见呢?夜沉沉,它们都已栖息入眠了。我的嗓子眼虽然也像早晨般作痒,又怎忍心打破夜的宁静、和谐而吼叫呢?只得静静地凭栏天真地痴望对岸天鹅栖居的朦胧轮廓……但闻习习地吹拂垂柳发出的簌簌声,稀稀疏疏、斑斑杂杂的晚秋残存的虫鸣声,或远或近波浪冲撞的澎湃声。哟,好亲切,好惊喜,竟然还有对岸一阵阵的细微的咿咿呀呀声——可能听到了外面的什么声音的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或者挤在一起的轻昵耳语。
天鹅,不会知道我在守望你吧?但愿这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神灵气息的沟通。
与天鹅约会,去我浮躁,涤我尘垢,抚我心灵,长我精神,启我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