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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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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婚

我下了车,走向楼栋口:“明天再离。”因为今天,我必须先去缝补我这唯一一条还提得上去的裤子。

“那我上班去了。”刘易阳没事儿人一样的话语从我身后传来,随后是那摩托突突突的咆哮声。

我打开家门时,正好捕捉到公公的冷言冷语:“一个丫头,你还天天抱着?”这是他对我婆婆说的话,而我婆婆回话道:“小子丫头我都喜欢,谁像你,老思想,老顽固。”

我成心用力关上门,以告知他们:我回来了。

等我刚把负了伤的裤子褪下来,那前不久也刚负了伤、最近已渐渐痊愈了的刘易阳的奶奶就回来了。老太太抖抖索索地开了门,呼哧呼哧地挪了进来。前不久,就在锦锦出生那天的一大早,老太太下楼下到最后两级台阶时,一脚迈空,坐了下去。送到医院,医生说:“没有大碍,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在卧床了两个月后,老太太已恢复得与以前无异,照样的能吃能睡,心宽体胖,照样的早起遛弯儿。

“奶奶,回来了。”我换好了居家衣裤,匆匆露脸打招呼。

“嗯。”奶奶的回应声几乎小过了她的呼哧声。随后,浑圆的她一步三晃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就是在这套属于我公公的上世纪80年代末建造的三室一厅里,德高望重的刘易阳奶奶徜徉在那间最大的朝阳的房间中,而貌合神离的刘易阳爸妈占据着另外一间南房,至于易阳自己,以及他的妻子我,则用那间夏虽凉、冬更阴冷的北面房做了婚房。而锦锦的诞生,令这饱和的平衡状态彻彻底底失了衡。她那四周全是栏杆的婴儿床此时正安放在我公婆房间的中央,而这一小片土地,正是唯一一块搁得下床,不至于太冷,且令她可以得到照看的地方。

这套三室一厅的厅,与其说是客厅,倒不如说是饭厅,因为它的大小刚刚好可以搁下一张餐桌以及六把椅子。至于会客,就只好借用我公婆房间中的沙发茶几了。不过反正,这个家里也并没有太多客人。

公公穿上羽绒服,扣上呢子帽出门去了。而我在公婆的房间中解开了纽扣,露出了乳房。锦锦一头扎过来,粉红而湿润的小嘴一下子就衔住了我的乳头。我俯头紧紧地看着她,看她那因哭泣而涨红的小脸儿渐渐变回白嫩,看她那微微抖动的睫毛,以及因满足而愈来愈弯的半眯的眼睛。她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令我心疼,疼得快要心碎了。

吃饱后,锦锦吐出我的乳头,软绵绵地赖在我的怀里。她的嘴角因笑而上扬着,嘴边还有因来不及吞咽而淌出的乳汁。我把她的脸贴在我的胸前,让她聆听我的心跳,那怦怦怦的声音,简直就是为她而跳。

然后,始终守在一边的婆婆走了过来,向我伸出双臂:“来,给我吧,我哄她睡觉。”

“我哄吧,妈,我想抱抱她。”我仰脸看着婆婆,甚至仰成一种乞求的角度。

“给我吧,你哪里会哄。”说完,婆婆夺过了锦锦,留下我那滑稽的仍大敞着的怀抱。

锦锦的眉头皱了一皱,喉咙中发出呜呜的两声,两只手臂仍伸向着有我的方向。可惜,只一瞬间,她就沉入了梦乡。这一刻,我自私地希望她醒来,希望她号啕大哭,自私地想让她除了我这个妈妈,谁也不要。不过,这一刻的她,已然窝入她奶奶的怀中,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我寂寞地坐在沙发上,一粒一粒系着纽扣。系完了,我就像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坐在人家客厅的沙发上,无所适从。只好,我僵硬地站起身来,走向门口。末了,我回头望着我的锦锦问道:“我到底是你妈,还是你的奶妈?”锦锦自然是不作任何回应,而婆婆困惑地瞄向我:“你说什么?”“妈,我想买个电暖气,然后让锦锦住我们屋。”“不行,你们屋太阴了,电暖气哪比得了太阳光啊,把孩子冻着怎么办?”

也对,反正我也快要离开这里,离开那间阴冷的不适合锦锦居住的房间了,还买哪门子电暖气?

刘易阳在七点整准时到家。

等我把最好一道肉末烧豆腐摆上桌后,刘易阳正好换完了衣服,洗完了脸。他这一回家就洗脸的习惯,是在锦锦出生后才养成的,为的是可以和锦锦玩儿贴面游戏,且不会令她那薄得几乎看得见血管的皮肤受到这城市污浊的侵蚀。

奶奶和公公已经就座,奶奶说:“这个菠菜汤里怎么没有虾皮儿?”我答:“虾皮儿吃完了,还没来得及买。”而公公已经动了筷子:“这没滋味儿的菜,要吃到哪天去?”婆婆抱着锦锦从房间探出头来:“跟你说多少遍了,佳倩得喂奶,不能多吃油和盐。”

“那我又不喂奶。”公公不满地把筷子一撂,发生清脆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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