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君飞

我曾经认为优雅是一种仪表，所以我花费了不少钱，在自己身上贴上时尚的标签。可是始终有人议论我肤浅和浮躁，我知道这绝不是优雅。

我开始相信优雅是一种气质，气质这事儿太玄妙，也不好说。有人说气质是与生俱来的，而有人则说是后天养成的。我不是生而优雅的人，只能在时光里慢慢沉淀自己了。“腹有诗书气自华”，诗书我确实没少读，可是我至今仍不好意思问身边的人：你看我是个气质优雅的人吗？为什么虚怯呢？因为我尚有自知之明，博览群书也不一定会促使我变成一个优雅的人，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诗书落到腹中，究竟会起什么样的变化，如果是朝着优雅的反方向而变化呢？我就亲耳听过有人说我“穷酸”和“方巾气”，而这些也绝不是优雅。——假如我读书更少些，别人至多议论我“穷”，而今我却透露着酸腐的“方巾气”，可见诗书也不是修炼优雅气质的灵丹妙药；再说，饱读诗书只为“气自华”，也还是为让别人看自己，褒奖自己，难免算上一种虚荣炫耀，跟真正的优雅还是不相同。

优雅应是自己的事。正如一朵盛开的花儿，它不是开给别人看，也不是为和其他花儿争奇斗艳，更不是为谁的一句甜言蜜语而开，是生命的自然力量，是内心的喜悦流露。原野深谷也罢，花盆瓦罐也罢，人潮涌动也罢，人迹罕至也罢，都影响不了它，我自片片怒放的花瓣最美丽，我自缕缕浑然的馨香最销魂，每一朵这样的花儿都是优雅的代表作。

如果非要说优雅是一种仪表，那也必须先拥有一颗优雅的心。如果坚持说优雅是一种气质，这还是有一些浅，因为所有的气质都深不过人的内心，它只是心灵的一种闪光，一种遮掩不住的芳香。优雅不是心本身，而只是一种心态，丰富美好的内心生长出很多花枝，优雅是其中一枝。

有人说优雅的心态来自悠闲，甚至闲愁，我说这不对，至少不全对，辛劳时也可以优雅。一个叫毕桂霞的南京公交车女司机，身处嘈杂的马路，鼎沸的人声，而且这是一份更适合男人的工作，她如何能够优雅起来？可她偏偏在“这份女人痛恶的职业”中开出优雅的花儿来，她竟把中国女子最优雅的服装——旗袍，曼妙袅娜地穿到了方向盘前，也就是说旗袍就是她的“工作服”，这种工作服她至少拥有6件，花色款式都不相同，而且价格都不昂贵，是平民的优雅。毕桂霞曾是下岗工，今年也39岁了，但当你看她衣着旗袍，徐徐地开动着公交车，在烈日曝晒下仍眉眼淡笑，在车辆拥堵中仍雍容微笑，你会感动于她辛劳中的优雅，震撼于她不论何时何地何职业，都对优雅和美的不放弃。优雅确实没有特定场合，更不限于镁光灯频闪的舞台焦点，它也可在寻常、辛劳的工作现场，哪怕无奈的遭际、惨淡的经营都不应划出它的盲区，优雅的到来反而影响了一切，就像一朵花儿的盛开改变了周围的时空。

优雅就是这样，不是别人要你优雅，你才努力地让自己优雅，而是知道自己应是一朵倾情盛开的花儿，不避寻常，不畏常态，更不要求自己躲到优渥的象牙塔里，去制造矫揉造作的优雅，而是坚守着自己的故事，坚持在生活的现场，坚定在暗香浮动的内心，面对外人嘈杂的目光和落魄的想象，仍能够一路微笑着保持、涵养内心的美丽、芬芳和爱，由内而外勃发出一种平和、宽容、自信和睿智的光华，从而自由自在地驶进优雅人生的永恒佳境。

摘自《思维与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