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平

裴矩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在官场上他左右逢源,不得罪皇帝和同僚,但又不走逢迎拍马、阳奉阴违的习见路线,而是勤勤恳恳,不骄不躁,不贪污不受贿。对一个掌握权柄的人来说,清廉是很难得的。隋炀帝统治集团的成员之中,除裴矩外,蚕食鲸吞国家和民众财物者几乎是多数。

我们不知道裴矩生于何年,只晓得他卒于唐太宗贞观元年(627年),活到八十岁或者更多一点。裴矩在北齐、北周都任过职,后在隋唐做高官,中间还在宇文化及、窦建德手下效过力,历主多矣。

他具有与别人不一样的生存智慧。为隋文帝设谋除掉反隋的千金公主,是人们不怎么提起的一件小事。世人常提到的“浮夸”那件事,发生在隋炀帝掌握了隋朝的统治权以后。大业五年(609年),隋炀帝巡视黄河以西地区,命令裴矩前往敦煌。裴矩派使者劝说高昌王等,用丰厚的利益好处引诱他们入朝。“及帝西巡……西蕃胡二十七国,谒于道左”。西域客人身穿斑斓的服装,佩戴着熠熠闪光的金玉饰物,虔诚地为炀帝焚香祈祷。悠扬悦耳的西域音乐飘飘缈缈,在天地间回荡不绝。武威、张掖等郡的女子穿着盛装跟随观看,车马堵塞,绵延十多里。一些西域国家的使臣向炀帝表示,他们愿意献出国土,归附大隋朝廷。

杨广见中原的繁荣气象得到了完美展示，很高兴，给裴矩升了官。大业六年，隋炀帝到东都洛阳巡幸，裴矩提出要大演百戏，让外国人开开眼。当时，打扮绮丽的人达十多万。娱乐活动持续了一个月。丰都、大同、通远三市饮食店都设置帷帐，外国商人被邀请入席，猛吃猛喝后离开，分文不取。那些外国人赞叹不已，称中原是神仙之地。从根本上讲，这些劳民伤财的事是杨广政策造成的，不过裴矩也有责任，因为他是负责人。

隋炀帝亡国后，经过一番厮杀争夺，李唐帝国取得正统地位，裴矩由隋王朝大臣、宇文化及的大臣、窦建德的大臣转为唐帝国的大臣。唐朝君主与隋炀帝不同，尤其李世民，虽然吕思勉说他“骄暴之习，卒难尽免”，却勤于听政，虚心明察，勇于就谏，与杨广毫不相同。基于此，裴矩在李世民面前的举止，与在杨广面前的姿态多有不同。

《大唐新语》卷一曰，李世民为试探官吏清浊，曾让人给他们送贿物，“司门令史果受绢一匹。”李世民大怒，要杀掉这名官员。裴矩说：官吏接受贿赂，处死本来应当。不过陛下是钓鱼执法，不符合用道德来教育人的情理。李世民听了很高兴，在朝臣面前表扬了裴矩的直谏精神。大臣敢于直谏，是唐太宗统治时期的一个潮流，否则，裴矩绝不会冒此风险。司马光对裴矩的变化发表过见解，他认为“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

裴矩是中国官场上的一个品种——非忠非佞非奸，勤勤恳恳，老辣练达，聪明颖悟，娴于世事，不贪贿，不奸巧，但他内心没有江山社稷，甚至连君主也没有，只有自己的小日子，凭自己的智慧和劳作获得承认。这样的人在隋炀帝那里吃得开，在唐太宗那里也吃得开。

摘自《杂文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