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法章

当过兵的人可能都曾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当新兵时谁都不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新兵蛋子”。如果你入伍才刚刚一年，比你晚入伍的新兵直呼你“小李”或“小王”，心里就老大不乐意，马上会拉下脸来，训斥对方：你个新兵蛋子，在老兵面前充什么大啊！尽管你仅仅比他多当了几个月的兵。如果有人见面称呼你“老李”或“老王”，你的胸脯便会挺得很高，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好像捡了一个天大的面子，自我感觉真的就是一名老兵了。

部队历来讲究严谨，见了副连长不能称之为“连长”，副字万万不能去掉，一点儿也马虎不得。这大抵是因为战争的需要，称呼一定要准确无误，否则传达命令时容易乱套。而地方则不同了，见到一位副职，一般都要把前面那个“副”字去掉，如果你仍然傻乎乎地称他为“某副×长”，肚量大的也许不会在意，碰到肚量小的则很有可能心里极不舒服，有时甚至会记恨你一辈子。一位朋友一次陪领导喝酒，一时把持不住喝高了，竟然歪歪扭扭地走到领导面前，拍着领导的肩膀直呼“哥们儿”，结果搞得十分尴尬……

称呼有时也可以体现出一个社会的价值取向。记得上世纪90年代初，西风东渐，对女性的称谓由时兴了几十年的“同志”改为“小姐”，“小姐”称呼方兴未艾，“同志”一词逐渐淡出，后来竟引发了一场全国性的辩论。一方认为，“小姐”一词卷土重来，是封建残余的死灰复燃，是意识形态领域中某些重大原则问题的是非混淆和黑白颠倒，是政治思想的模糊，这是件大事，绝非无关紧要的小事。另一方则认为，“同志”一词内涵太窄，且与“左”有点血缘关系，太少人情味，已不适于当今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最终也没辩出个青红皂白来。谁知到了今天，“同志”和“小姐”竟然发生了质变，“同志”成了同性恋者的代名词，“小姐”则与青楼女子挂上了钩。据说有一人到了一家酒店，直呼服务员为“小姐”，服务员不禁红颜大怒：“你娘才是小姐！”弄得这位客人好不尴尬！

有一青年向一位老者问询“到某村还有多远？”时毫无礼貌地用“哎”字打招呼。老者生气地回答年轻人：离某某村还有五十杖！小伙子不解：怎么你们这里不论里论丈（杖）啊！老人回答：像你这样不论礼（里）的人就应该挨拐杖！小伙子这才恍然大悟，连连赔礼道歉。看来称呼问题也关系到一个人的文明素养。

现在是文化多元的时代，在日常生活中，称呼似乎也多元化起来。有的人称领导为“老板”，好像上级与下级成了雇佣关系；还有的称“掌柜的”、“东家”，显得不伦不类；更有企业的员工称上司为“老大”，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到了黑社会。古代女人称自己的丈夫为“相公”、“官人”、“郎君”，到了近代称“先生”、“爱人”，现在流行称“老公”，但据有人考证，“老公”一词最初的含意却是太监。又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的丈夫成为太监？男人对妻子的称谓更是花样百出：军队里叫“家属”，庄稼汉称“婆姨”，有修养的称“太太”，没文化的叫“老婆”，年轻人叫“媳妇”，老头子叫“老伴”，喝过洋墨水的称“达令”，土生土长的叫“那口子”，对老婆亲热时称“亲爱的”，对老婆厌恶时叫“那娘们”……

称呼，是用来表示彼此关系的名称。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我们既不能不分场合、不分对象、没有素养地乱喊乱叫，也不可太过在意、太过认真。你是一名副职，有人称你为“某某长”，你也不要飘飘然，忘乎所以地认为自己真的就是“一把手”了；你是“某某长”，偶尔有人直呼其名，也不一定是对你的不尊重，大可不必往心里去。当年毛主席在延安时，边区的农民见面直呼“老毛”，彼此间的距离反而更近了，这丝毫没有贬损毛主席的威信，毛主席则以自己伟大的人格魅力赢得了全党和全国人民的衷心拥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