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这事告诉所有能告诉的人,但没有人相信她。而且影子生气了,有次她从梦中惊醒,看到影子骑在自己身上,想要掐死她。她尖叫一声,父母赶来时,影子走了,影子说:“我十年后还会回来。”
那是影子第一次开口说话,那年她16岁。从此以后,影子就正常了,一直乖乖地跟随她,她甚至尝试和影子说话,影子也没有回应。此后她就过上了正常的生活,读书、毕业、工作、恋爱……结婚。结婚那年,她26岁。
说到这的时候雨默已经说不下去了,紧紧闭上眼睛,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我掏出纸巾,帮她擦了一下眼泪,因为她被约束着。我问:“影子回来了?”
雨默深吸了一口气,“是的,它回来了,正好整整十年,它在我面前杀了我的爱人陶耀。当时陶耀正在给我削苹果,我的影子突然站了起来,说——我回来了。”
“然后……然后它一下抢过陶耀手中的小刀,往他的脖子抹去……”说到这的时候雨默已经泣不成声,我也只能默默地替她擦滴下来的眼泪。
萧医生询问了半个小时,我从门外断断续续能听到一些。其实还是雨默刚刚和我讲过的故事,关于影子的故事。
听完了故事,萧医生问雨默,“你愿意吃药吗?据你的家人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先吃点促进睡眠的药,好好睡上一觉可以吗?”
“嗯……”雨默回答道。
这是个非常好的答案,在精神病院肯吃药和不肯吃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待遇。肯吃药代表有自主求助意向,配合治疗,所以监管会宽松许多。不肯吃药就会像瘦子一样,被重点监管,以注射针剂治疗为主。
萧医生走出病房的时候边写医嘱,边对身旁的护士说道:“单一恐惧症伴妄想泛化,这个情况有点少见。先给予安定和心得安,吃过药后就可以解除约束了。给她安排一间安静点的病房,注意她房间里的光线问题,今天先让她好好休息。”
这时候他才发现我还站在门外,瞄了我一眼。我很讨厌他这种眼神,仿佛一眼能看穿你心思似的。我把头放低,提着水壶走向另一间病房。
“唐平。”他喊了我一声。
他继续说道:“其实你一直在找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现在你找到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快步地走进另一间病房躲开他。
回到病房,海洛因兴奋地迎了过来,“问到没?那美女叫什么名字?有男朋友不?”
一连问了好几次,我才没好气地回答道:“叫雨默,26岁,结婚了,老公刚死没多久。”
这个回答把海洛因后面的话噎住了,“她老公……死了?”
下午那个马队长又来了,他先去看望了一下雨默,才向萧医生的办公室走去。直觉告诉我,他的到来和雨默有关系,所以我拿起拖把跑到办公室门外偷听。
“她的病情怎么样?很严重么?”是马千里的声音。
萧医生反问道:“马队长,你们第一次询问雨默的时候,她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我也不懂怎么说,当时除了她口中的影子,言语思绪还算清醒吧。”
“当时她说的和现在说的有什么不同吗?”
“近乎一致,我们知道她受惊过度,就让家人将她领走了。事后我们去现场取证,找到了被破坏的门锁,还有一排男人的鞋印,鞋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阳台玻璃门的布帘后面。”
“也就是说,凶手是躲在布帘后面,在夫妻两人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冲出来,在雨默的面前杀死了陶耀是吗?”
“是的,推测出来的现场情况就是这样,事发后雨默出门呼救的时候,对面别墅的邻居看到有一名蒙面黑衣人从大门逃窜而出。凶手很狡猾,一个指纹都没留下,除了那排鞋印。”
“蒙面黑衣人,一身黑……这可能就是雨默将凶手幻化成影子的原因。雨默现在坚持是自己的影子杀死了陶耀,这是她潜意识的一种层面表达。她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丈夫,她在责怪自己。”
“她的病情怎么样?”马千里又回到开始的问题。
“她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这里的创伤主要指的是记忆。对于可怕经历,如战争、被强暴、地震、凶杀等,引起个体极度恐惧的经历和记忆。这类记忆就称为创伤记忆,当应激源到达一定阈值,超过个体能承受的强度时,就会出现应激障碍。她这种应激性突发精神病治愈率还是很大的,放心吧,我会尽力的。但她这种情况,治愈之后,对这段创伤记忆可能会一点都想不起来。即使是治愈了,可能也提供不了什么重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