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依旧低垂着眼睛，摇动手中的茶杯。

“我希望贵公司以最谨慎的态度处理此事。”

“我们能帮您什么忙?”

理查回答时，压低了音量：“我希望我的假定不会太过唐突，那就是你已经了解我在政治方面的工作。”

“当然不会，托拜西先生——”玛拉犹豫了一下，改口叫他的名字,“理查。”

“你可能不清楚，我还有其他的事业。当我越来越接近蒙主恩宠时，我的良心也越来越清晰，它驱使我利用部分财产创立一个基金会，资助某些遗址的挖掘和历史研究活动，其中一个挖掘地点就在中国著名的丝绸之路。过去两天内我接到了两个紧急电话。第一个电话是负责挖掘的考古学家打来的，他告诉我，他们挖出了一张十五世纪中国明朝远洋船队将领郑和的航海图。据说这张地图是由郑和船队根据他们航行的路线所绘制的，那是当时中国人所知的整个世界——亚洲、非洲，以及部分阿拉伯世界，还有其他一些地区。如果此事属实，这张地图就是历史上最早的世界地图之一——即使它不够完整。”

惊讶之余，玛拉一时忘了自己该扮演的角色，忍不住开口道：“这样的地图可是无价之宝!”

“一般人都会这么想。”他淡淡地说，“另外一个电话是他们通知我地图出土的当天晚上——也就是昨晚，在挖掘现场被偷走了。所以我想聘请你，不惜一切代价帮我找回这张地图——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并把它还给我。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但绝不能曝光。此外，我希望避开官方的巧取豪夺和干涉。”

玛拉靠回椅背。理查这种人，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另一项工作？她公司的主营业务，是迅速、公正、隐秘地为客户解决美术品或工艺品方面的棘手问题，但对另一些客户来说，它则是负责疏通各种法律渠道，以使他们手上盗来的收藏品合法、顺利地进入市场——活跃的艺术品赃物交易业务，每年约有六十亿美金的产值。然而这两者都只是她公司业务台面上的部分。如有必要，玛拉会将那些失窃的艺术品还给她眼中真正的主人，公司游走于灰色地带，既不站在法律这边，也不倒向罪犯那边。玛拉经常跟窃贼、赃物交易商和委托她寻找失物的收藏家们打交道。盗窃艺术品的人会来找玛拉，因为他们知道她能帮客户避开官方的调查，同时保守秘密。

“我的客户自然都不希望事情曝光，您一定了解这一点，而这也是其他人与我们合作的原因。”她抬起头，理查正眯起眼睛打量她。

理查开口回答的是直率而严峻的口吻：“很好，我们彼此了解了。”

雇佣合约要成立，她有无可妥协的条件，“我想您应该也很清楚，我只帮我相信有权拥有那些艺术品的客户工作，或是物归原主。”

“那当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要你明天就出发到中国，去见那位考古学家，并立即展开调查。你办得到吗?”

“没问题。”

“那么我们就说定了。”

在大都会俱乐部与理查分手之后，玛拉就跟她的组员在会议室彻夜工作。他们的努力只换来了一个粗糙的策略，而疲惫不堪的玛拉则随着班机起飞时间的逼近，越发地焦虑不安起来。

还好，有朱欧陪着，他们只不过刚认识三年——“蛹之生”一案让她离开了原本的律师职业转到这条新路上——却在这段时间里建立起一种几近亲人般的感情。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朱欧还是联邦调查局艺术品犯罪组组长，正在调查玛拉前任客户——著名的毕兹雷艺术品拍卖会所涉及的欺诈案。在调查过程中，玛拉发现朱欧竟成了最支持她的盟友，而在这之前最不可能成为盟友的人就是他。朱欧告诉她，案子结束后他准备退休，玛拉也开始构想成立公司一事。她没想到的是，朱欧竟然同意由玛拉担任台面上那个负责谈判与诉讼事务的人，他则负责在幕后指导她有关艺术品黑市的一切，并将自己的线人介绍给她——朱欧在这个领域的声望，使他不适合担任公司的负责人。

另一件她没想到的事情，就是她爱上了这份工作，即使她必须放弃以前律师事务所安全而又有保障的生活。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凯萨琳拿着最终报告走了进来。这位沉默寡言、思绪周密的艺术史学家有办法搜集任何年代的任何物品的出处资讯，不仅无懈可击，还谨慎地附上该物品的图解与其历史意义，以及一份可能的收藏家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