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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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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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与春节
李山的诗
《我是人间惆怅客》
嵩阴之悟
气壮山河
舞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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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迪谦这样的学者,在世界任何地方都可以找到。喜欢钻研学问,与世无争。许多西方文学里爱把这样的学者形容成不爱修边幅的糟老头,英文还有一个说法叫absent-minded professor(心不在焉的教授)。在1949年前的北京,他在有名的美国基督教会办的燕京大学学新闻学。几个老师是美国来的,用英文授课,因此他的英文掌握得很好。

他这一生最爱的就是读书,尤其是中西的古典文学、哲学。迪谦是个理想主义者,追求自由,在大学生时代,他参加过学生运动,反对国民政府的贪污腐败。他对那些参加地下革命工作的进步学生很钦佩,因为他们都积极而聪明。1949年以后,共产党夺取了政权,他正好修完了大学学业,当然很希望到个大报社去工作,但是他被当时的政治教育所说服,一定要听党的话,虽然他当时还不是党员。大学把他分配到一个很小的建筑工地上去做领导工作。在新的社会主义革命的鼓舞下,他百分之一百地服从分配,愿意走向基层去改造自己的人生观。他爱上了这门工作。1954年,他被批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我入党以后开始变得极端起来,现在想想都觉得有点可笑。”迪谦轻轻地说,“我把在家庭和大学里所受的教育全都否定了,也开始认为,那些都是西方资产阶级的东西。西方的文学,西方的音乐我都拒绝再去接触它们,现在回想起来都太天真了。我现在又开始听西方的古典音乐,什么舒伯特、舒曼、贝多芬、莫扎特啊,觉得很悦耳。实际上我应该属于一个浪漫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

“迪谦永远只想到别人好的方面,对别人很宽容。对自己要求得很严,这和我们母亲的教育有关。”愚谦向我解释说。“不过,办这样的杂志有什么意思啊!宣传喉舌,没有自己的观点。”愚谦又开始责备起来,“你应该寻找更有意思的工作。”

迪谦举起了手往下压了压愚谦的锐气,摆摆手说:“办这样的杂志,也是党的需要。我觉得很有意思。”他不希望别人为了这个事情替他发愁。

母亲的骨灰

我早就从愚谦口中不断地听说,他有一个姐姐关敏谦,是个女强人,英文说得一流,是上海圣约翰大学英文系的高材生。她为人正直忠诚,疾恶如仇。以前她是个百分之百的虔诚基督徒,饭前还要祷告。1948年她秘密参加共产党以后又是个绝对忠实的共产主义战士。只要是党的决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她经常代表中国妇联只身出国参加国际会议,绝对不会利用机会搞私人旅行。她在联合国妇女委员会工作期间,拿到的联合国生活补贴费,分文不取,全数交公。

愚谦姐姐敏谦住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大院里,我们每次来到那里,愚谦总要批评几句:“典型的社会主义,国家的财产、公用的地方,脏成这样子也没人打扫。”听他这句话,我经常发笑。这是社会主义国家的通病,无论我们在莫斯科、布拉格、布加勒斯特,只要是社会主义大楼,属于国家的房子,公共场地永远是没人管的。

敏谦是和儿子小锋、媳妇范冰合住的。这对新夫妇刚结婚,在公寓的门上还贴着红色的双喜字。进了门,就是一个很小的走道,走道左右是两间卧室,走道南边是厨房和卫生间。敏谦的房间既是她的卧室,也是餐厅。今天小锋的情绪特别高涨,他在各个房间里跑来跑去,一会儿端茶,一会儿端小点心,忙个不停。

“外国朋友访问我们的小茅屋,这太荣幸了,这可是个大事啊!明天所有的邻居都会知道的。”

他的新婚妻子范冰坐在敏谦的床沿上看着我们笑,好像在欣赏电视里的一个喜剧片。屋子里的暖气烧得热不可耐。

“能不能把暖气关小点?”我问。

“不行。”小锋说,“要么就是开,要么就是关。”

我脱下厚毛衣,露出短袖的T恤衫,喘了一口气。

敏谦立刻警告我说:“小心点,你会感冒的,你看我穿多少东西?”在她的缎子棉袄里还有一件毛衣和衬衫,为了使缎子棉袄不那么快脏,在外面又套上了件棉夹克。“我们在这儿穿衣服就像是包蒜头似的,不管有多冷或多热,一定要包得严严实实的。目的是为了在冷热不均的时候不要感冒。”

“那好吧。”我说,然后把毛衣披在肩上。敏谦显得要比她实际年龄要年轻,说话铿锵有力。只是多年来患有失眠症,经常服用安眠药,这都是文化大革命时落下的病根。当她在五七干校隔离审查时,人们怕她自杀,就在她睡觉的地方点着明晃晃的灯,并一直派人看守她,这使她彻夜难眠。在敏谦屋子里的书桌上,支着两个相框,一张是她妈妈的照片,一张是她的大儿子朱铁的,愚谦拿起了她儿子的照片问:“他现在该多大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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