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吗?”

“我会说是，我的同行也同意这个看法。而且，如果我们是正确的话，那么这些塔里木盆地的木乃伊将会改变我们对历史的看法。”

“怎么说?”

“如果吐火罗人真的从欧洲一路来到中国的话，那么中国就不是在与西方隔离的情况下，独立创造出自己的文明，而是受到史前欧洲人的影响。倘若真是如此，也就有可能是欧洲人将车轮和青铜冶炼术——文明发展史上重要的两项科技引进中国的。”

班继续跟她分享许多有关西安市附近考古遗址的发现：那里曾两度发现类似塔里木盆地木乃伊的尸体，托拜西立即自费派他过去。由于那里的气候不够干燥，因此尸体保存得没有像塔里木盆地的坑洞里那样完好，但那个地方还是很有研究价值。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玛拉也被他的兴奋与为世界贡献一份心力的渴望给感动了。他这个人、他的价值观，以及他对知识全然无所算计的热忱，都令她心底升起一股柔软的感动。

班继续说，但是表情变了：“在第一个塔里木盆地的考古遗址，我第一次遇到窃贼。当我们抵达时，盗墓者已经洗劫了好几亩地范围内的坟墓。尸体碎片和其他艺术品散落一地，坟墓被毁，根本不可能再进行任何评估，”他停住了吃，厌恶又气愤地摇头，“全都毁了。”

“我了解。”她同情地说。

“不，你不了解，玛拉，有过塔里木盆地的经验之后，我发誓绝不再让任何小偷溜进我的挖掘地。但我失败了。”

“班，这不应该怪你。盗墓在中国某些地区是收入还不错的行业，我都说不清已经见过多少这类盗窃案了。”

他扬起眉：“你怎么会见过数不清的考古窃案?”

“我的工作就是寻找失窃的艺术品。托拜西没告诉你吗?”

“没有。他只说他会派人来我的挖掘地，调查窃案的真相。我以为你在他底下的公司工作。”

“我替自己工作，托拜西雇我来寻找地图。”

班仔细地打量她，一如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随后他招手买单，玛拉则收拾自己的东西。她伸手准备与他握别时，他问道：“我陪你到公安局好吗？那个地方不好找。”

“不，谢了。”她对他的问题有些困惑，“班，我不去公安局，也不会去找政府部门。”

“为什么?”

“听着，你我各有所长。相信我，找回这张地图的唯一方法，不是去找政府部门，而是犯罪组织。”

她别无选择，只好打电话给理查：“理查，我是玛拉·克伊纳，很抱歉打扰你，不过这里有些状况。你的考古学家班·柯曼，坚持要我去报警。”

“我以为我已经把立场说得很清楚了。”

“我也向柯曼先生表明过你的立场。然而他还是坚持，如果我不去报警的话，他就自己去。”

“叫他听电话。”

玛拉把电话交给班。他从餐桌旁的椅子上站起来，拿着电话走到阴暗的角落，开始来回踱步。

他回到餐桌旁，把手机还给她。“理查要跟你说话。”

“很抱歉，理查，为此麻烦你……”

“好了，”他打断她，“我已经向柯曼先生表明我不希望官方介入的立场，他会妥协的。毕竟是我赞助了他的考古遗址挖掘，他才能发现那张地图。”

“很好，那我就继续进行了。”

“没错。还有，柯曼先生要参与你的调查行动。”

玛拉以为她听错了。“他当然不会想参与我的整个调查过程吧?”

“他的意思正是如此。事实上是他提醒了我，他是唯一见过那张地图的人。他或许能在指认时证实某些细节。你能答应他的要求吗?”理查的询问与其说是个要求，不如说是个命令。

一名身材矮胖的男子带领玛拉、班、黄和王保罗的手下林，来到位于简陋餐厅后面的隐蔽房间。两名人高马大的守卫站在走道前，等那名男子点头后才让出一条路来。

玛拉先走进房间，由林陪着她，这是跟班事先商量好的。保罗已经通知了他“重要的生意伙伴”李文关于她和林的事，但不包括班以及他建议带来帮忙翻译本地方言的黄。

一群中年男子围着圆桌而坐，有些穿着时髦，有些则留着白色胡子、头戴无边软帽。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香烟的味道。

这些男人瞪着她，眨也不眨的眼睛跟黑曜石一样黑、一样硬。走进餐厅以来，她第一次感到恐惧。

玛拉朝桌子的方向深深鞠一躬，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是李文。“很抱歉打搅你们的用餐”的话被黄翻译成中文。“王保罗说，我应该来拜访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