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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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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萧红的心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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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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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萧红的心灵对话

我东张西望地摸索着找御寒的衣服,然后是摸眼镜,再就是窸窸窣窣地穿鞋子。惹来丈夫的几句咒骂。我就在黑暗里,摸着墙,穿过小厅,走到我有电脑的小屋子。这才如释重负,很利索地开了灯。

一只蟑螂飞快地跑进沙发底下。我紧撵着脚去追,也是徒劳的。终于暖暖和和地拥到了我的电脑旁边。写点什么呢?有个人不乐意了。她嘶哈着喊冷,猫着腰,攒着袖,大大咧咧地说:你大半夜地起来,不就是来找我的吗?早就听说过她的名字,却没有萌生过看她的书的一点点念头,昨天我突发奇想,从呼兰河里把她找到。

萧红是个爽快的女人,就像电视里那个盘腿大坐讲故事的英子。萧红也讲故事,东北老时候的故事。她很平淡地讲那些卖馒头的、卖凉粉的、卖麻花人的故事,一个个熟悉的老面孔,无喜无悲地仍然过着他们的日子。如果没有萧红的打搅,这些人不喜欢成为什么故事的主角,因为大家都是越熟悉的人越走开,早就是习惯。但萧红是个爽快的喜欢唠叨的女人。她不依不饶地非要说点什么,而且一说起来就没头。先是让人惊奇,人物呢,怎么还不出场?故事怎还不发生?却原来人物早在走来走去的,该干什么干什么。故事是没有头尾的,就像生活本身,你看不看,都是生活,你退出了,它还是生活。

贫苦的人,是没资格挑剔的。想吃肉又买不起,就只好吃瘟猪肉,可吃瘟猪肉心里总是不舒坦的。呼兰河的老百姓有自己聪明的糊弄自己的好主意,一条没淹死老马的大泥坑,成了他们的慰藉。所有的瘟猪都不是瘟死的,都淹死在他们想象的大泥坑。既然是淹死的,吃起来总是觉得强了许多。想吃豆腐的人,狠命地吃自己种的辣椒。想象辣椒油拌小葱子,拌大豆腐,多下两碗饭,可豆腐还是买不起的,馋的没法,下了狠,不过了,买块豆腐吃……别以为穷苦的人就找不到乐子,他们看火烧云,喂猪的老头子,往墙根上靠,他笑盈盈地看着他的两头小白猪,变成小金猪了。他的旁边走来了一个乘凉的人,那人说:老人家必要高寿,你老是金胡子了!

她讲那些生、老、病、死。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老,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眼花了,就不看;耳聋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走不动了,就拥着。这有什么办法,谁老谁活该。病,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呢?

听她这样平静地说话,心就跟着酸楚起来。且慢,呼兰河人活着是乐呵呵的,东家长西家短,也迷信着,也使着小坏儿,比如把瞎子领进沟里去。呼兰河人死了也有好去处。地狱里边怕是没有房子住、没有衣裳穿、没有马骑。活着的人就为他做了这么一套,用火烧了,到阴间就样样都有了。大至喷钱兽、聚宝盆、大金山、大银山,小至丫鬟使女、厨房里的厨子、喂猪的猪官,再小至花盆、茶壶茶杯、鸡鸭鹅犬,以至窗前的鹦鹉……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挺好的吗,是不是。萧红问我。我无言,兀自不服气。想了一会儿,还是不服气。听你这一说,世间的事都这样糊弄着?过一天算一天,那诗词呢,小说呢,文字呢;当官了,发财了,又败落了;爱人,不爱了,又爱了,都没有意义?

她笑了。我继续说,如今日子好了,生活也好像没什么大的改变。也眼气着同学买大房子开小轿车。也赌气,也撒谎,见风使舵,也担心着有啥病了,也害怕着爸妈的老去……

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烦恼。争什么呢,也不过就是几十年。穷也是相对的,满手指头金银,不懂得欣赏,也还是堆破箍,挤着肉,还容易招来贼。听说曾发生过案子,一个女的一只手戴了四只戒指,两个大玛瑙的,两个带钻的,竟然被一个贼惦记了。贼用杀猪的刀砍了她的这只手,没容她分说,手就被拿走了。没想到,四只戒指,都是不值钱的铜造的。就几块钱的勾当,手就不是女人的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萧红是张着嘴的,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也戴着个金戒指,吸口冷气,她开始拼命地往下拔,拔是拔不出来的,已经长一块了。

两个女人唠叨着,叽叽咯咯地,东北的女人都爽快,也都土气,没什么好词语,夹着浑话,扔着土磕,有一搭没一吊的,闲着没事也蹦坑。接着就困了,也就散了。她回她的呼兰河,我睡我的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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