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条美丽的鱼

茹喜斌

得知我一朋友因仕途失意，而生病住院时，我心情极为沉痛。为朋友的怀才不遇而沉重，为朋友的郁闷成疾而痛苦。

但我也为朋友悲哀。这使我想到了《太平广记》上的一个故事。说是黄河里千千万万的鲤鱼在每年的暮春之际，都要逆流而上来到龙门山下，为的是跳过龙门，而成为翔舞云天的巨龙。那情景自然蔚为壮观，有千千万万攒动的鱼头，有万万千千摆动的鱼尾，且有隆隆云雨紧随之，轰轰天火以煌之，当时盛况激烈而撼人心魄吧。但故事里说：能登龙门者，不过七十有二。也就是芸芸众众的鲤鱼，能跳过龙门而得道成龙者，实在是寥寥无几。仔细想想，这何尝不是我们现实的生活？

中国的仕途，历来多难。大小官宦，从下到上垒成了一个又一个金字塔，能登高望远者毕竟凤毛麟角。千秋风雨，仕途之上，时常是悲雨悲泪凄凄惨惨的多，而乘风御气睥睨六合的少。这或许就是当以感慨的历史和现实吧，那多意指风发的志士，那多满怀锦绣的奇才，总梦想着拼力一搏，便可指点江山大济苍生了。但那条河流却总是以无情和冷漠卷走他们的渴望，也卷走了他们灿灿的前程。我的朋友，就是这样的一条鱼吧？

现实就是一条河，我们就是这河中的一条鱼。我们能不能跳过龙门，实在是有着很大的偶然性。这条河里有险滩，有暗礁，有漩涡，甚至还不乏垂涎三尺的垂钓者，或许在你还没有到达龙门之前，就已经成了人家锅中的汤、桌上的菜，成了人家口中的美味了。这条河里，总有着许多你无法预料的变数，或许你经年精心的筹划，抵不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或许你殚精竭虑的投入，会遭遇一场电闪雷鸣的袭击；或许你终于挤进了一道门，但另一道门却永远对你关闭了；或许你曾事事谨小慎微，但一着不慎就丢掉了梦寐以求的前程……我的朋友，就是这样的一条鱼吧？

其实人生能否建树，并非只有仕途这条道路。假如你是一条鱼，那栖身养命或通向大海之途无处不是。跳过龙门固然辉煌，但游弋浅水也不无风流。如果这样对待人生，那便会明白一个道理：成功是人生中一份意外的惊喜，失败也是人生的一份沉实的收获。因为龙翔蓝宇，总有着高处不胜寒的惊惧，鱼翔浅底也总有着尽浴日月的惬意。人生的价值，并不在于那一跳的结果，胆略和才智，即使在平凡的生活中也会闪烁出耀眼的光芒，给日月一份惊喜，给人间一道风景，给无数灵魂一种启迪。我多么希望我的朋友就是一条这样的鱼。

我还想告诉朋友的是，正是因为有了我们这些没能跳过龙门的鱼，这条河流才有了浩荡千古的气势，才有了澎湃千里的风流。这足以证明，我们这些没能跳过龙门的鱼，绝不是可有可无的鱼，绝不是没有意义的鱼，也绝不是愚蠢渺小的鱼。因为我们这些鱼的存在，才使这条河流变得生动和诗意，才使这条河流拥有了不朽的神话和传奇。我们的生命，当为之感动和欣慰，当为之动容和感悟。

做一条平常的鱼，做一条自在的鱼，做一条翔游如云的鱼，那便是一条从梦想中游出来的现实而幸福的鱼。拼力一跳是生命高度的一种表达，脚踏实地是生命中坚韧执著的追求，或许你这样能游得更好，游得更远。

我盼望我的朋友痊愈时能成为这样的一条鱼，有过跳过龙门的渴望，也拥有龙门之外的自信。因为，只要你不停地游动，你就是一条美丽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