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刘老

高玉成

我认识刘思老先生，是从报上。那是将近20年前，我有剪报的习惯，特别喜欢《文汇报》的杂文专栏，经常从那个专栏中，剪下自己喜欢的杂文，收藏起来，仔细玩味，这其中，收藏最多的，就有刘老的杂文。我还清楚地记得刘老的《“大脸”考》，旁征博引，锋芒犀利，痛快淋漓。那时候，我是只读其文，不知其人，年龄、职业、住址，甚至连性别，也都一无所知。后来，《文汇报》组织了一次杂文征文比赛，结果一等奖没有评出，编辑为此还专门写下一段说明，意思是有一些杂文大家，如刘思、何满子（好像还有另外两三位，记不得名字了）等，因为没有参加征文，所以此次比赛没能评选出顶尖作品，但编辑仍对那些老作家们的一贯支持表示了感谢。这时候，我才知道刘思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作家。

不久后，由于自己也学着写一点小文章，所以有幸认识了几位杂文前辈，从他们那里，才知道刘思先生竟然就住在本市！也是通过他们，我才有机会真正认识我景仰已久的刘思先生。

那时候，刘老已经六十几岁，身板硬朗，笑语爽朗，鹤发童颜，有着一种发自于内的傲然之气。尽管刘老自己从没提起过，但我从其他前辈老师那里得知，刘老的人生其实十分坎坷。上世纪50年代，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诗人的时候，刘老就被打成“右派”。“文革”时期，又因对林彪江青表示过不满，被打成反革命，整整坐了10年牢，直到粉碎“四人帮”后才出狱。刘老的这些经历，让我感到震惊；不知道那漫长的折磨，刘老是怎么挺过来的。我想，大概正因为那些特殊的经历和他固有的傲然之气，才使刘老从当年的青年诗人，成为了后来的杂文大家。我同时还相信，他出狱后之所以改用更加直接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就是要证明他从没为自己的言行后悔过，也从没有向谁屈服过。

十分荣幸的是，在后来这十几年里，我能够一直与刘老保持着联系。这十几年里，每年总会因为一些笔会或者其他聚会，与刘老见面。在我心中，刘老是一面旗帜，是一位高山仰止的大家，也是一位有着独特人格魅力的长者；我始终作为晚辈后生，尊敬着他，仰慕着他。2002年，我结集出版了拙著《闲墨集》，犹豫再三，想请刘老作序，没想到刘老当即欣然应允；时隔一天，几页亲手书写、字迹整洁的序言，就递到了我手上。去年秋天见到刘老的时候，我还对他说过，如果我再出一本集子，还想请刘老作序，刘老仍是一口答应，没想到这竟成了憾事，而当年那份手迹，竟成了刘老留给我的永远的纪念了！

刘老给我《闲墨集》作序的题目是《永远的小高》，我当时不解，刘老笑言：时间越长，你越能体会到这题目的好处。转眼将近十年过去，我已经开始慢慢理解刘老的用心，希望自己能够不断保持写者活力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硬朗、挺拔，即便这两年拄着手杖，也决不弯腰曲背的刘老，竟然突然倒下了！从此，我只能手捧刘老亲手送给我的《耳不顺集》，去怀念我心中永远的刘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