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鳖汤

鸡蛋汤

侯发山

校长领着一位胖子走进饭店的时候，吴梅花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却没有认出她来。也难怪，她都离开家乡七八年了，谁会想到能在这千里之外的省城相遇呢？

校长对她说：“服务员，把菜谱拿来，我要好好招待一下刘总。”

那个叫刘总的人说：“校长，别那么客气，随意一些，家常菜就可以。”

校长说：“好，恭敬不如从命，水煮花生米、凉拌木耳、家常豆腐，再要一个饭店里的特色菜。”没等刘总说话，他就转身问她：“服务员，你们这店里最有特色的都有什么啊？”

她支支吾吾地说：“我们这店没啥有特色的……”她是在说谎，饭店里有的是特色菜，她不想让校长他们享受。

校长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开饭店的会没有拿手的菜？叫你们老板来！”

她不情愿地把老板叫来了。

老板点头哈腰：“我这小店最有特色的就是老鳖汤，其他的还有……”

她接过老板的话，看了校长一眼：“老鳖汤，一份688元。您要吗？”

老板怪她多嘴多舌，瞪了她一眼。

校长说：“要，要，就一份老鳖汤。”

校长一边说，她一边在菜单上记。随后，她把菜单交给了传菜生。

菜上来了，水煮花生米、凉拌木耳、家常豆腐。校长又要两瓶啤酒，两人开始碰杯动筷子了。

又等了片刻，传菜生送进来一盆鸡蛋汤，她接过放到了桌子上。校长察觉到不是老鳖汤，有些奇怪，生气地对她说：“服务员，怎么搞的？我要的是老鳖汤，怎么换成了鸡蛋汤？”

她一脸慌忙地说：“先生对不起，‘鳖’字我不会写，我画了个圈，厨师以为是鸡蛋，就做了鸡蛋汤。”

刘总忍不住笑了。

饭店老板闻声过来了，得知原委后训斥她：“梅花，刚来的时候你说识字少，‘鳖’字不会写就画个圈，现在天天晚上抱着书本学习，咋还画圈？你今天是咋了？喝糊涂汤了？”

校长恼火地说：“你没上过学吗？老师怎么教你的？”

她不卑不亢地说：“校长，我的语文老师就是您。”那时候，学校的老师只有四个，校长担任一到五年级的语文课。

“你也是石庙村的？”校长愣住了，看了她老半天才惊喜地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吴梅花。那时你还是个孩子，才几年不见就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你学习成绩特别好，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小学四年级没毕业就回家了，想不到你在这里打工。”

饭店老板恍然明白，说：“梅花，既然你认识校长，怎么还捉弄人家？”

她没理会老板的训斥，冷冷地对校长说：“校长，我是故意画圈让厨师做鸡蛋汤的。咱村里穷，学校更穷，房子露着天……现在学校有钱了？敢喝老鳖汤了？”前几天，她还打电话回去，在小学上课的弟弟说，学校的房子快塌了，他们都在操场上上课呢。

饭店老板瞪了梅花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真是不懂事。”

校长哭笑不得，说：“梅花，刘总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准备给咱村的小学投资20万……我特意来感谢人家呢，你却插了这一杠子，这、这叫啥事呢？”

刘总忙对她说：“梅花，你误会校长了，校长这次来省城，听说他为了凑路费，跟家里人吵了一架，把家里的牛卖了。”

她的脸倏地红了，尔后转身跑出了雅间。

“这孩子！”饭店老板跟着出去了。

校长和刘总相视一笑，边吃边聊。

没过多长时间，吴梅花给他们送来了一份老鳖汤。

校长看看老鳖汤，看看她，说：“梅花，这老鳖汤我们可不敢喝，要不又得挨你的骂了。”

她嫣然一笑：“校长，今天算我请客，不让您破费。”

校长松了一口气，赞许地点点头。

刘总笑吟吟地看着她，说：“梅花，你愿不愿上技校学一门技术？”

她不明白刘总的意思，直直看着他。

刘总说：“你若愿意的话，你找一家技校，所有费用我出。”

闻听此话，校长鼓掌叫好。她的脸则像一朵盛开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