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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二强一眼,低声说:走吧。 二强老老实实地跟在女人的身后往钳工车间去,都不敢抬起眼皮来看人,头一直低着,只看见女人穿着一双旧的黑面搭绊布鞋,挺干净,但鞋边绽了一点口子,穿了双紫色起暗花的腈纶袜子。 出乎二强的意料,钳工车间以女性居多。刚才已经有人领过来了两个新青工,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冷不丁过来一个男娃,车间里起了一阵喧哗,女人们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嘻哈着,声音又脆又亮。 马素芹,你好命噢,分到这么一样嫩相相的小徒弟,男娃头,以后重活你省事啦! 就是就是,马素芹你老牛啃嫩草啦! 哇哈哈地一阵笑。 又有男人插进嘴来:马素芹有了小伙子,更看不上我们老白菜帮子啦! 2 乔二强又长高了,超过了他大哥。 他还长胖了一些,乔一成又气又笑:在家里吃了这么多年的饭瘦得跟猴似的,把饭带到单位里吃就变味儿啦?特别营养啦? 三丽咬着筷子尖儿调侃二哥:单位里是不是有大师傅给你开小灶?吃了什么好的,二哥说一说,我们吃不着听听也是好的。 二强不答,呼啦呼啦地喝汤。 在单位里给二强开小灶的不是大师傅,是女师傅马素芹。 马素芹每天多带一点菜到单位,分一些给二强。大多是北方的炖菜,二强以前还真没吃过,觉得特别的好吃。 师傅的确是个好师傅,二强力气并不大,并没有像同事前辈们想的那样,把分给师傅的重活儿都能包下来,有时候去拖材料,男的老师傅们总爱叫上乔二强,马素芹多半拦着不叫他去,说他小男娃家,身子骨还没长好,累猛了将来会落下病。 男师傅们就打趣:一枝花疼小徒弟像疼儿子。 又有的说:不像疼儿子,像疼小男人。 马素芹一一有力地驳回去,骂人的声音脆而响快,夹杂着许多北方的土话,二强不是很能听懂。那些男人却像大夏天喝了冰水一样地爽快,爆发出响亮粗嘎的笑声。 二强臊得脸上喷火,低头做活不敢说话。 马素芹说:小孩子,别不学好,我告诉你,一辈子,别抽喝嫖赌,有了这几样毛病,你过不好日子的。没事多看看书,学习学习。 二强有点委屈地说:我脑子笨哪师傅。 马素芹说:那你就读读报,也是好的。 于是二强就常读报。连最枯燥的社论都论上好几遍,读不懂,还读。 马素芹教他用细盐洗掉衬衣领上的黄汗渍,教他手指甲要常剪,以免里面积了黑垢,伸到人前去好难看,教他不要驼着背,走路时不要晃肩膀,叫他夏天无论多热也不要打赤膊,教他吃饭的时候不要吧唧嘴,教他在男人们说荤笑话的时候躲远一点,别没皮没脸地凑上去听。 她一点点地修正着这个男孩子,她愿意看他一天天地干净起来,一天天地更加正派,懂礼数,一天天地,甚至连模样都周正起来。 3 乔一成大学毕业了。 他做了一个新的决定。 他没有服从学校的分配,去一所中学教书,他拒绝去报到,他不想做一个清苦的老师,都说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他打算在家里准备考研,当然,同时也打打零工。 乔祖望气得大骂他,他有很多年不敢骂大儿子,不过这次是真气了。 他认为做老师是很体面的工作,工资也还算好。 乔祖望说:你看人家齐唯民,人家也毕业了,马上进了一家杂志社做编“剧”,下个月就要拿工资了。你呢?供你读了这几年书指望你出来挣钱带着我们过两天好日子,你倒好!读完大学继续做待业青年!你是够自私的! 乔一成说:是你供我读大学的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自私?好啊我承认,那不是跟你学的吗? 乔祖望哑了。 二强在这段时间里显得特别地懂事听话,喜滋滋地做饭,三丽却对一成说过,二哥有点不对劲,他老是一个人呆笑,是不是谈恋爱了? 一成没有往心里去,说:我们家哪个谈恋爱了二强也不会谈,他知道什么呀?倒是你们姐妹俩,女孩子要小心,不能在这种事上犯错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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