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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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

扪虱不如泡澡

扪虱与泡澡,两件不相干的事情,却是文人与俗人的赏心乐事。

《晋书·王猛传》记载,东晋大将桓温率军攻打秦国,驻兵霸上,隐居华阴山的王猛穿一件破旧的粗麻衣裳去见桓温,一边口若悬河,谈经论道,一边因有小虱作祟,倒插后脊,挠痒痒,旁若无人。

士大夫们为了显示与众不同,他们在身上豢养虱公子,与人交往时并不忌讳,这多少有些飘逸与玩世不恭,却被推崇为一种淡定的行事方式。

虱子,在中国古代文人的袖笼和几千年的历史文化青灯黄卷的缝隙中漫爬,遭遇到现代工业文明洗化用品的香馨荡涤,便逃逸得杳无踪影。

文人的宠幸,才会有虱多不嫌痒。难怪王安石说,“青山扪虱坐,黄鸟挟书还”,面对青山,不时从身上摸出几只虱子来,真是只可与君子语,不可与俗人言。

贾平凹的《笑口常开》讲过一个笑语:“陪领导去某地开会,讨论席上,领导突然脖子发痒,用手去摸,摸出一个肉肉的小东西,脸色微红旋又若无其事说:‘我还以为是个虱子哩!’随手丢到地上。我低头往地上瞅,说:‘噢,我还以为不是个虱子哩!’会后领导去风景区旅游,而我被命令返回。”典型的拍马屁不成,拍到马蹄上。危机公关的正确的处理方式是,会后应该安排领导去泡个澡,但执拗的老贾却坐在返回的列车上,“买一个鸡爪边嚼边想,不禁乐而开笑。”

洗与泡是有区别的。洗,是搓去身上的尘垢和老死的细胞;泡,是养心,舒筋活血,逍遥乐。

缺水、缺柴火的年代,人们并不勤于沐浴,虱子有了藏身之地。实在熬到开春,天气暖和了,孔子才和他的子弟们,在沂河里洗澡,肌肤清爽后,在风中跳舞,哼着歌回家。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男人简单的快乐。

我生活于温柔水乡,未曾体验过小虱爬身的微妙感觉。儿时常听大人们议论,某人去北方住旅店,床铺上有虱子,这个人就脱个精光,用皮带将衣服捆扎好,悬挂于椽梁之上。那时,我没有去过北方,自然不会经历这样的事,大概是个笑话。

吾乡与扬州毗邻,民风相似。儿时冬日,江淮之间天地大寒,室内又没有暖气,人冻得哆嗦,捏一根澡筹,跟在大人后头,亦步亦趋,慢慢踱到水汽氤氲澡堂里,人就像一根被冻僵了的紫茄,一俟明亮光线的暖照,一点一点地苏醒。

俗人泡澡,关键在泡。大池里,你我脱个精光,身体浸泡在热水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面,或聪明绝顶、或一头痴发,孰尊孰卑,一视同仁。头池里水滚烫,宜适烫脚丫,贩夫走卒,龇牙咧嘴,雅俗共赏。

伶人泡澡,马连良常去前门外的“一品香”,后改去西珠市口的“清华池”。再后来是八面槽的“清华园”。因为常年唱戏穿靴子的缘故,有鸡眼。泡完澡,还要请专门师傅修脚。有时,泡完澡,还要溜达到金鱼胡同喝一碗鲍鱼汤。恬淡,自在。

扪虱与泡澡,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主张,其实是同一种闲适的生活态度,虱公子多年不见了,只是人生事,多苦烦恼,扪虱不如泡澡。泡澡之后,血流贲张,一身轻松,神清气爽,想做的事,赶紧去做,享受人生的美好时光。至于张爱玲“人生是一袭华丽的旗袍,爬满了虱子”,不回避矛盾,且又看到旗袍的美好。

终归是一件漂亮的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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