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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冕乃杜甫昔日于长安集贤院旧识,又与杜甫同在凤翔行在为官,其尚念旧交,以儒家长者之风,安慰杜甫:“蜀地时下尚算安宁,可于此暂住。我当尽力给予子美照顾。”遂先着下人为杜甫于浣花溪边草堂寺辟下数间僧舍,再着数亩荒地,暂置杜甫家人。最后,裴冕又道:“子美若有长居之意,我再着人为子美辟地起屋。” 辞别成都尹裴冕,杜甫恍然于梦中。一路之上,心中不断回着裴冕之语“若有长居之意,我再着人为子美辟地起屋”,心绪激动异常。杜甫曾为心中的屋舍幻想过、描绘过多少次蓝图:几间草舍,避风朝阳;舍前柴扉,映着溪水;舍后根基,倚着小山;院落里,几丛斜竹扶细雨;花坞处,数朵芙蓉摇轻风……穿过淅淅沥沥的小雨,杜甫梦游般回到草堂寺,一连数日做着同一个梦! 时昔日故友高适任彭州刺史,刘秩任阆州刺史。闻杜甫入川,皆来书问候,并捎来钱资。裴冕为杜甫一家提供米粮,乡邻不时赠与菜蔬。杜甫携家又于僧舍前荒地种植药材,间或去山中采药,生活渐趋平静。表弟成都司马王十五更是表现出“他乡遇故知”的热情,不时为其送来碎银、米酒,并安排四弟杜占于衙门做杂役,了却杜甫一桩心事,让其于乱世之中得到一丝慰藉。 一日,杜甫与表弟对饮。耳热微醺之时,杜甫终于将压在心中数十年的梦想托出:“若有草舍数间,遮风避雨,止下苦旅,停泊心灵,焉不喜之?”表弟闻言,感慨道:“兄乃大才,却无立锥之地,天朝之辱也!数日之前,冀国公有言,欲为兄长起屋,并言此屋必与扬雄之宅同样不朽也。”杜甫倚着酒兴,亦欢喜道:“为兄诗文千篇,皆可入目。若有草堂储之,异日必为寸方圣土。” 杜甫虽运命多舛,却对自己诗歌成就从不怀疑。其《北征》、《述怀五百字》、《三吏》、《三别》、《从军行》、《丽人行》、《哀江头》、《发秦州》、《发同谷》等诗注定将与日月同存,注定将成为人类心灵深处之甘露! 未几,成都尹裴冕辟成都西郊浣花溪边一方荒地,专为杜甫起屋。杜甫生平最大愿望即将实现,焉不激动万分?不由怀揣亲自绘下的蓝图,一路探访幽境,兴致盎然描绘将建草堂之所《卜居》: 浣花溪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 已知出郭少尘事,更有澄江销客愁。 无数蜻蜓齐上下,一双鸂鶒对沉浮。 东行万里堪乘兴,须向山阴上小舟。 后人看来,草堂不过是一个象征性意像,是杜甫贫困、潦倒、漂泊之写照。草堂自建成之时,就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像安史之乱中的唐朝山河和黎民生活一样。然草堂却如同一块磁石抑或一种象征,将其平民精神、心忧天下的志士精神、高尚的民族情操和恒定的个人意志蕴涵于斯!故而,杜甫草堂自诞生之时,就成为后人心灵朝圣之地,精神升华之所! 草堂建成未几,曾给予杜甫多方照顾的成都尹裴冕调任回京,朝廷派李若幽接替。表弟王十五亦调任京畿,无故人供禄米,杜甫生活境况很快再次陷入困顿。 杜甫家人众多,于成都无地可耕,无禄可取,指望一家人采药寄市,生活不免捉襟见肘。杜甫曾于《狂夫》诗中道其生活窘状。“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风含翠筱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厚禄故人书断绝,恒饥稚子色凄凉。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以朴素诗句道出草堂的清幽秀丽美景虽可堪自娱,然友人无援,生活艰难,思乡忆旧,亦只好狂放以遣愁。加之,去岁成都多雨,溪水暴涨,冲垮水槛,淹没药圃;天气潮湿,诱发杜甫湿热之病,无疑使全家生活雪上加霜。 新建草堂无法抵御连续风催雨浸,宛如风雨中的鸟巢,时有倾覆之虞。一日,雨住风起,暴烈的秋风竟将杜甫草堂顶上数重茅草卷起,高高扬向天空。失去覆顶茅草,草堂更是四面透风,无法遮雨。恰又逢夜雨,屋漏如注,难于栖身,困苦不堪。杜甫彻夜难眠,恍然有梦:就见碧空如洗,阳光普照,一栋栋华丽温暖的屋宇拔地而起,自己一家和逃难成都之地的关辅难民皆纷纷居于高堂华屋之下…… 杜甫醒来,不由悲情难遏,和泪吟诗《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眼前何时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无情的冬天悄然而至。杜甫命运的转机亦悄然而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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