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命令无疑是明智的，但我力表反对，因为我觉得身体毫无问题，可以立即投入工作。只是同妻子高高兴兴见面之后，她说我骨瘦如柴，简直成了一具骷髅。确实，虽说在德国的九个月饮食尚好，体重如前，但这次仓猝出逃，神经极度紧张，竟使我的体重下降了好几公斤。在这次事件中，除了染上左眼皮神经性痉挛的毛病之外，我每逢听到爆炸声就心惊肉跳。

于是，稍事准备我就去安心度假，直到1915年返回巴黎到第二厅接受新的任务。大概是上司相信了“以贼捉贼”的古老说法，把我从第二厅这个间谍机构调到国土安全部，即反间谍部，授命我在远离索姆边界的后方组织一个特别部门，专门负责审查方圆六十英里范围内的所有嫌疑犯。

我就是这样开始了反间谍生涯。到1948年引退前的近三十年中，我先后为法国第二厅、英国、盟国远征军最高统帅部和外事警察局工作过。在此期间，对付过几千名押解到我办公桌前的男男女女。一开始，我总是先递上一支烟，提些诸如姓名、年龄、职业、宗教信仰和家庭情况之类的例行问题，然后便进入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区分真假口供的工作。其中很多人是无辜的，也有一些确实是间谍。不管哪类人，都有机会为自己的清白辩解或证实自己的供词。我掌握了如何在一瞬间捕捉突然发现死神将临的人的茫然神情。我的职业远不是惬意的，正像战争从来不是诗情画意的一样。但愿战争不要再度涂炭人类。

反间谍人员的十项基本条件

我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反间谍工作。

在一名真正的反间谍人员的生活中，的确有惊心动魄甚至冒生命危险的时刻。但是，如同战场上的生活一样，在漫长的等待中只有为数不多的惊险事件发生，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反间谍人员的生活。电影和小说的情节仅仅是为了吸引观众和读者，集中了扣人心弦的时刻，略去了冗长的审讯、乏味的调查和烦琐的取证。

一个真正的反间谍人员至少要具备十项基本条件，其中七项是天生的，其余三项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获得。大部分反间谍人员开始都不适应这一职业的要求。

下面我想谈谈，在我看来，一名真正的反间谍人员应该具备的必不可少的条件。

首先，要有惊人的记忆力，这十分重要。一个优秀的反间谍人员必须有这种能力，即在事隔多年之后，还能记得见到过的人的面貌、发生过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事情发生的地点。

第二条是要有巨大的耐心和洞察力。我们看到，为了活命，任何间谍都懂得耐心和谨慎从事。这种耐心与他性命攸关。审讯人员要获得成功，就要有超人的耐心。一个狡猾的间谍只有在细节问题上才会露出马脚，即在某些事实上他可能会自相矛盾。

第三条是语言方面的才能。即使再高明的反间谍人员，如果事事借助翻译，那他势必处在不利的地位。我并非炫耀，也无意炫耀，我精通荷兰语、佛拉芒语、英语、法语、德语和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丹麦语、瑞典语、挪威语、罗马尼亚语和斯瓦希利语也很好。

反间谍人员的第四个条件是精通实用心理学，他应该猜到嫌疑犯在想些什么，以便在审讯中因势利导

第五个必不可少的条件是勇气。这样说可能有些费解。间谍都是些勇敢的人，反间谍人员本身就应具备间谍的一切条件，具有迷惑对手的高超的智慧。

凡是参加过议会辩论或是出席过僵持不下的重要审讯的人都知道，有一种“精神优势”的东西存在。这种优势不仅属于指控者，也属于被指控者。这是一种反间谍人员必须以某种方式向嫌疑犯表明的精神上的优势。无须虐待他，但要使他明白，审讯是正义的，审讯者比对手更忠于职守。

反间谍人员的第六个必不可少的条件是熟悉各国首都和重要城市的情况。

一个优秀的反间谍人员应具备的第七个条件是熟悉国际法。

第八，反间谍人员应该是真正的演员，要有假装激动、和蔼可亲、焦躁不安而在任何情况下又不失去自制的本领。我谈过审讯嫌疑犯时的实用心理学，这一点可以作为它的补充。掌握了嫌疑犯的个性和决定了审讯方法后，审讯者就要善于扮演自己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