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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有弟弟杜观来书,言及家乡战乱已平,并于河洛安下住所。杜甫欢喜异常,急着已经成人的宗文先行归乡安顿,而后,舍下夔州房舍、田地、果园及所有的一切,不顾柏茂琳的百般劝阻,携带家人,泛舟江上。扁舟沿江随波逐流,已抵至江陵。 杜甫携家人上岸入城,前去投奔时任荆南节度使幕府行军司马杜位。杜位乃杜甫族弟,昔年于李林甫偃月楼奏事,为其女六凤所喜,入赘相府为婿。奸相李林甫病故之后,杨国忠将李林甫生前罪状罗列数十款,款款皆是死罪。唐玄宗震怒,遂下旨查抄李家,褫去李林甫生前所有封号,又掘其尸骨,去其口含,抛于荒野。子婿皆被流放,杜位亦是“攀龙忽坠天”,由朝中右拾阙不断贬斥,先至岭南,后至蜀地,再贬江陵。屡历世事无情变故,杜位见杜甫前来,心底陡然产生一缕亲情。就这样一缕如丝温情竟使杜甫感慨万端,使此时无路可去的杜甫再次止下漂泊的脚步。 商州兵变消息传来,杜甫心中自襄阳经南阳返洛阳的归乡之路,已经断绝。杜甫于此痛定思痛,陡然之间,竟又产生归京为官的念头,欲以残力,报效朝廷。古代文人苦读诗书,若不为君王所用,无疑于作茧自缚!只有为官一途,方能通过君王将自己的主张行之于世。深受儒家思想浸润的杜甫再闻故土难平,豪气陡升,作《江汉》一诗述之: 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 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 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苏。 古来存老马,不必取长途。 然而,京门万里,宫阙九重,杜甫漂泊于江湖之远,焉有归路?只好羁留江陵,望江浩叹! 江陵故人不稀。杜甫昔年旧交李之芳为江陵尚书,郑审为江陵少尹。荆南节度使卫伯玉亦好诗文,知其前来,恰值荆南新楼初成,遂邀杜甫为新楼赋诗。杜甫一赋再赋,忍受着内心“苦摇求食尾”的巨大苦痛,面带微笑作着“常曝报恩鳃”之诗文。“自古江湖客,冥心若死灰”的杜甫在江陵活着!然而,活得如此不易:“饥籍家家米,愁征处处杯。”皆因其老迈,已无点缀之相;天下战乱之际,诗文无非乃眼前飞花、水中流珠而已! 唯有荆南司直王郎以为杜甫诗文大才,时常携酒探望。其人忠直,与杜甫念及朝中朋比为奸、贪婪成风、方镇割据自立、专横暴政之国事,无不涕泪愤慨,仗剑狂呼。杜甫有《短歌行》诗与其唱和。此诗别具一格,虽竟尽讽刺嘲弄于已之语,却对怀才不遇的王郎充满期待!深沉苍劲,痛快淋漓,似是衰朽之音,却更似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绝响!令人读后百味于心,屡屡于含笑之中落下凄怆之泪。 未几,李之芳病殒江陵,杜甫再次发出友失已孤、怀友伤己之悲叹!秋冬之时,江边恰有一只孤飞病鹘咿呀着,踉跄飞过江面。杜甫不由心思震颤:自己亦是一只苍老病鹘!昔年“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的英雄之气,荡然无存,只有空怀壮志,无力呻吟!已是衰朽无力的杜甫如今日暮途穷,壮志难酬,空怀余恨! 杜甫流寓江陵,去止不定。落寞困顿,百无聊赖。有《暮归》一诗可见其心。诗中有云:“南渡桂州阙舟楫,北归秦川多鼓鼙。年过半百不称意,明日看云还杖藜。” 在江陵留滞日久,昔日故人照顾亦是有限,杜甫深感乱世之下,人心不古,世态炎凉。急于离去,却不知何去。 杜甫一路悲歌,漂过公安、石首、监利等地,偶有停泊,时有吟诵。岁末之时,舟至岳阳。杜甫又为眼前浩渺动荡的洞庭湖水触动家国之忧、身世之慨,千古绝唱《登岳阳楼》浩然而出: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第十三章 辗转漂泊日途穷 身在异处魂归乡 杜甫须发蓬乱,满怀愁绪抵达衡州时,才知韦之晋已于三月间改任潭州刺史。只好沿湘江掉船而回,在潭州与韦之晋相遇。见少时至交杜甫前来,已至暮年的韦之晋感慨万端。二人相对无言,涕泪长流。杜甫早年游历陕西之时,与韦之晋、寇锡交游。其人以道自处,行成乎身,言合精理,文多雅兴。学以润政,深受儒教浸染;忠而好谋,又得兵家之要。为官数年,清静廉简,以礼教化。薄刑名以宣慈,均赋役而恤隐。为湖南观察使期间,因地临南越,民族杂居,韦之晋处理诸事得当,湖南未历战乱。朝廷以为其德贤,特加御史大夫,任潭州刺史。韦之晋深情款待杜甫,并安置杜甫家人暂栖公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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