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部落，中年丧妻

李先后正在审理一个民事案件时，忽然接到一个不祥电话，老婆在回老家的路上出车祸了。他顿时傻了，惊道：“完了，完了。”

跟他报信的电话只说老婆被撞伤了，没说已经停止了呼吸，怕他受不了，电话里只说伤得很重，让他急速赶到。等他焦急地走在路上时，不断打电话问在哪家医院，对方却一直让他去现场，他还发了很大的脾气骂，为什么还不送医院，却丝毫没往更坏里多想，终于他赶到了，自己却傻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一切摆在面前，妻子安静地躺在一袭白布下，他看了看不远处已经凝固住了的血迹，仿佛有点不情愿地蹲在白布旁，伸手轻轻地掀起白布。妻子脸上并没有血，只露出很痛苦的表情，眼也没完全闭上，好像平时和他调情时一样半睁不睁的样子。他看看围观的众人，还是伸手为妻子抿了抿眼皮，这才又抬头看看天，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下来。

事故和丧事办完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李先后才上班。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寂寞就容易胡思乱想，总能把过去自己最美好或最思念的事想出来，李先后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又一次不自觉地想起少年的事来。

那是在他八九岁的时候，他从小个子长得快，理所当然地成了自己家那一带的孩子王。邻家有个小妹，才四五岁的样子，常常只是静静地看他们疯玩，他们打闹的笑时，她也跟着怯生生地笑，看样子很想参加进来却又不愿参与进来。一次，他大胆地走过去对她说：“别怕，来和我们一起玩吧，没人敢欺负你。”

他们从此成了好朋友。

那年夏天的一个中午，天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老中医晒的中草药眼看着就要被雨水冲走，大人们都在睡午觉没人帮忙，李先后看到后，一招手就有几个小朋友一起跑来，不顾豆大的雨点儿打在头上帮老人抢收，孩子们身轻腿短跑得飞快，老人很感谢他们几个，就拿出五块钱让他们去买东西吃，李先后看老人递过的五元的票面，又是一招手，大家冒着瓢泼大雨一溜烟全跑走了。

看着几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大雨中，老人感叹地说：“这孩子，挺义气。”

从那以后，这孩子就成了老人家的常客，也得到老人的喜爱。

在他高中毕业的一个周末，他大着胆去老医生那儿看看，想遇到小妹妹好说几句话。听老人说，女孩的父亲也就是他儿子，升了部长，搬到县委大院去住了。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这个小市民不配跟人家玩了。他转身刚要走，小妹妹从屋里仙女一样飘出来，悄悄给他手里塞个纸条，又风一样飘回去。

他急匆匆跑回家，把门闩上才从兜里掏出纸团：晚上在东郊的棉纺厂北门第三棵树下。

李先后去得太早，天上的半个月亮还不是十分明亮，星星也只有看不清的几颗。他在那儿等一个多小时，半个月亮明亮了，星星也多了，小妹才姗姗而来，也不跟他打招呼，一直往郊外的方向走去，他心跳着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这样一直走到了很远的一片稻田地头，她才站下来并没扭头看他。

李先后走到她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个劲的挠头，小妹也较劲一样的不说话，他觉得实在挠得没趣了，才吞吞吐吐地说：“我高中毕业了，可能要下乡。”

“哦。”她只这么一声依然没了下文。

“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

她没再回话，又一次伸来手，他急忙去接。接过来就着月光看，是一个小手帕，上面没有花儿却栩栩如生地有两只蝴蝶在飞。李先后醉了。

“我要走了，不能回家晚了。”说完她就真的走了，李先后还没醒过神，觉得这约会也太简单了，走出几步外的小妹说：“我是那只小的。”

此时此刻，他又一阵冲动，产生了要回老家找一找老医生，打听一下昔日的小妹妹现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李先后回到老家，打听老医生家里的情况，家人说老医生早退休了，他儿子当了县长听说还要高升，说他的两个孙女早嫁人了，是一个穿法官服、长得很帅气的青年和女孩子一起常回来，弟媳还咂着嘴说，那真叫做般配啊，弟弟也表现出羡慕或是赞扬的表情，还说老杨家祖上积德，儿孙都是好样的。李先后当面也点着头，心里却很酸楚。他还是找到她所在的南明市医院，一打听，原来她去重庆进修了。再想想，还不知道人家到底爱没爱过自己，或许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呢，犹豫了两天，就无精打采回到省城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