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柴清玉 麦秸垛,是我儿时记忆里的一道亮丽风景。 麦收之际,村头的麦场上就会忙碌起来,马儿、驴儿、牛儿拉着石磙一圈又一圈地开始碾场,而后扬去麦壳,颗粒饱满的麦粒入仓,农人们会把剩下的麦草搭起一座一座的麦秸垛。 为了方便运输,也为了防火,打麦场一般都在村头。到一个村子,往往最先看到的就是麦场上的麦秸垛,它的大小,多少可以生动地反映出当年麦子的收成,也使人感觉到这个村子的气脉和生息。 那个年月,麦收是农家盼望的季节。收了麦,除了交公粮,剩下的麦子就要精打细算了。孩子们的最大愿望,就是能吃上一顿白面馍。剩下的麦秸,就是生产队那些牲口们的口粮了。马、骡在我的家乡称作“快牲口”,主要干拉车、打场等技术活,它们的待遇也要好一些,除了喂麦秸等饲料,还会添加一些麦麸、黑豆、高粱之类的精饲料。牛虽然干的都是犁田耙地之类的脏活重活,出的是苦力,而且任劳任怨,却只能吃麦秸,在夏、秋季节能吃上一些新鲜的青饲料,就算是改善生活了。 搭垒麦秸垛是一个技术活,一般都由有经验的青壮年庄稼把式来承担,毛头小伙子贴不上边,顶多也就是干些运送麦秸的粗活。技术高的庄稼把式站立在搭垒的麦秸垛上,手持长长的木杈,头戴一顶旧草帽,熟练地将下边递上来的麦秸一杈一杈的认真垛好。麦秸垛一般是圆形的,下面小,由下向上逐渐加大,然后再逐渐缩小。也有长方形的,也是下面小,逐渐加大再逐渐缩小。这样垒起来的麦秸垛才能够不怕风霜雨雪,而且美观好看,就像一件艺术品。 麦收的季节,是农人们忙碌的季节,要割麦、打场、入仓、搭麦秸垛,还要忙着种秋,经常是天刚蒙蒙亮就开始劳作,满天星斗时还回不了家。孩子们就轻松多了,除了白天捡拾麦穗,帮大人做一些轻活儿外,吃过晚饭就是自由天地了。大家不约而同地聚集在麦场上,玩起骑马打仗和捉迷藏的游戏。捉迷藏女孩子可以参加,而骑马打仗就是男孩子的游戏了。身强力壮的当“马”,身材瘦小一些、反应灵活的当“将军”,搏击起来是很激烈的,谁先摔下马来,谁就输了,就是“败将”。因为麦场上到处是厚厚的麦秸,摔下来不会摔伤,所以这时候是玩骑马打仗游戏最好的季节。麦秸垛一个一个地立起来,单调的乡村显得有了生机,孩子们也有了活动的场所。麻雀们会在麦秸垛找空隙做窝,不讨人喜欢的乌鸦也会不知趣地落在上面叫几声。随着夏去秋来,麦秸垛的颜色慢慢会褪去张扬和光鲜,变得平实暗淡。这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会摘一些尚未成熟的柿子,深深地塞进麦秸垛里,然后把外面整理得跟没人动过的一样,过上几天柿子就会软了,也不涩了,可以享受一次美味了。但有时自己也找不到放柿子的位置了,有时尽管伪装得很好,还是被别的小伙伴发现提前取走吃了,自己白白忙活了一次,心中会有几分沮丧。 麦秸垛上的麦秸,是不能直接拿去喂牲口的,需要用铡刀铡碎。铡麦秸是个力气活,一般是男人来干,女同志是干往铡刀下喂送麦秸的活儿。铡刀有一米多长,寒光闪闪,麦秸喂送到铡糟上后执铡人紧握铡刀的把柄,猛力往下一按,咔嚓一声,麦秸就被一段一段地铡断了。将麦秸铡得越短,牲口越喜欢吃,也证明铡麦秸的人技术越高。同时铡麦秸还会有意外的收获。在铡麦秸的过程中,麦秸在打场时未彻底脱净的麦粒就会掉落下来,虽然数量十分有限,但在那个年代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我的父亲在饲养室喂牲口,我经常跟着父亲在饲养室睡觉。那时候没有电视,也很难看到报纸,生产队的饲养室就是村里的新闻发布中心。尤其是冬天饲养室暖和,如果再点上一堆火,烤上几块红薯,更是香气诱人。乡邻们吃过晚饭就会往饲养室里聚,边烤火取暖边聊天。发布的内容十分广泛,古今中外,家长里短,哪家的姑娘小伙好上了等等,什么内容都可能涉及。说者滔滔不绝一本正经,讲得有鼻子有眼,听者聚精会神,不时随声附和着,说到精彩处,大家会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甚尔开怀大笑。而牛、马们会不停地吞食着麦秸,那是它们最重要的口粮。有时候父亲在麦秸中拌上一些麦麸、谷糠之类,它们会吃得更有滋味。大人们说的那些话,我并不全懂,但却没有睡意,一直到夜深了人走完了,我才会在麦秸的馨香中进入梦乡。 冬去春来,麦秸垛也越用越小,直到新一年麦收,麦场上才会重新竖立起麦秸垛的风景画。如今,农村实现了机械化,无需再饲养牛、马来干农活,农民对麦秸也往往在田间一烧了事,村头没有了麦场,也没了麦秸垛。但是,麦秸垛却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
3上一篇 下一篇4 |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