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荣

公交车站。一帮人围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试图帮助她。

先是一个环卫工人注意到了她。老太太看起来有八九十岁了，一个人拄根拐杖站在公交车站的一隅，公交车开来了一班又一班，她却一直没有上车。环卫工人猜测老人是不是迷路了，便上前和她搭讪，询问老太太。老太太眯着眼说，我在等孩子呢。

以老太太的年龄，估计等的孩子至少是孙子辈子的，也许是重孙了。环卫工人感慨不已，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帮助子女。环卫工人又问，是等孩子放学吗？老太太侧着耳朵，显然没听清环卫工人的话。环卫工人又大声问了一遍。这回老太太听清楚了，但是答非所问，孩子坐车来看我呢，他每天都来的，我等他。

一辆辆公交车来了，又走了，老太太还没等到她的孩子。

太阳慢慢地西沉。环卫工人有点着急了，再接不到孩子，天可就要黑了。环卫工人对老太太说，老人家，要不你给孩子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吧。边上有人掏出手机，等着老人报出电话号码。老人摇摇头，我不记得孩子的号呢。

围观的人，看着老太太，都替她担心起来。大家商量着，得赶紧帮帮她。有人给110打电话，有人围着老太太，和她唠嗑，以找到一点线索。

可惜，老太太的记忆似乎不大好，对别人的问题，不是想不起来了，就是答非所问。不过，一说到孩子，老人显得很开心，话也特别地多。孩子忙呢，但每天来看我两次，早上帮我从菜市场带点菜来，我自己做，晚上还来陪我唠唠嗑；孩子能干呢，你们瞧瞧，我这把拐杖，就是孩子帮我做的，手柄磨得多光滑啊，孩子心细着呢；孩子前几天感冒了，可把我急坏了，都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呢……

老太太像唠家常一样，讲着孩子的事。虽然孩子具体的信息，仍然不得而知，但好歹听出了一点，老太太等的应该不是在上学的孩子，可能是已经工作的孙子辈。老年人对孙辈都特别地疼爱。

大家胡乱地猜测，这时候，附近的派出所民警赶来了。民警一见老太太，认识，老太太就住在巷子深处的老房子里。民警故作生气地问老人，你老人家怎么又一个人走出来了啊？老太太看看民警，有点难为情地说，孩子今天还没来，我不放心，就来路口等着了。

原来家就在附近，大家都松了口气。有人好奇地问民警，老太太到底等什么孩子啊？我们也问不大清楚。孩子？民警乐了，老太太等他大儿子呢，也快七十岁的人了。老人五个子女，四个在外地工作，就这个大儿子住在身边，老人舍不得老房子，所以，就一直坚持一个人住在这，不肯和儿子住在一起，老太太倔强得就跟个孩子似的。好在老人的身体还不错，没办法，老人的儿子就每天来回两趟，照顾照顾老人。平时这个时间应该早来了，估计今天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正说着话，又一辆公交车驶来了，人群中匆匆走下一个老年男子。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喃喃地说，你们瞧，我孩子来了。

老年男子走向老太太，有点埋怨地喊了一声妈，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上次迷路你忘了啊？

老太太用拐杖杵杵地，孩子气地说，你这个孩子，还怪妈呢，你咋不早点来呢？看着两个老人，大家都笑了。

老年男子向大家表达感谢后，搀扶着老太太，向巷子里走去。路灯已经亮起来了，橘黄色的灯光，温暖地洒满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