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 锋

很多大城市的上班一族，每天要坐好几个小时的车。有一次我去北京，朋友崔克亮在昌平的平西府王府街的中国经济时报社工作，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要么我从天安门去看他，要么他从王府街来看我。我若看他去，由于不熟悉路，只能打出租车；他要来看我，可以坐地铁。但不管采取哪种方案，耗在路上的时间都不短，单程至少得一个小时吧。顺利的话，不堵车的话。可是北京的车速，天下人都知道。

老崔时而要去市区采访经济界名流，一去一返，事情办得顺利，也得大半天。若不顺利，清晨出门，望着星星回家，司空见惯。

北京本来就大，再加上堵车，远的不说，近的，住地与单位几公里、十来公里的，一天一个往返，费上个把小时，乃至两三个小时的，属于稀松加平常。

越来越多的生活在都市里的人，每天的赶路是必修课。我原来在广州开发区工作时，下午五点下班，那时阳光还灿烂地照着。同事们纷纷上了班车，班车准时开出，六点怎么也到家了。可是，有时突然有事，给同事打电话，那时我都吃完晚饭，正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同事居然还在车上！我很吃惊，看看表，单程要两个小时？确实如此。

有时城市的快速路也堵车，尤其是周五晚上，几乎全城车辆出动，回家，那个堵，能让好人吐血，病人瞪眼。而一旦从快速路驶入喧嚣的市区，就更堵，堵得稀里糊涂，稀里哗啦，让人欲哭无泪，骂娘都没有力气。

很多人，年轻人，八九点钟的太阳之类人，早晨六点出门，晚上八点回家。除去工作的时间，全在路上。

这显然与“宜居”失之千里。

《诗经》之《行露》曰：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说的是路上的露水湿漉漉，难道不想早起赶路？只怕路上的露水浓。现在的青年，起得倒早，但哪有时间欣赏露水，赶路都来不及。

我也像很多青年一样在住地与市区之间跑过一段时间。不是每天都跑，是每周两次，分别是周一和周五。那时我还住在广州开发区，上班已到佛山南海。从南海到广州，单位的中巴在华南师范大学门口有一站，那段路很快，全程高速，基本不堵车，三十多分钟，至多四十分钟即到。我在“华师”门口下车，要换乘巴士赶往广州开发区。从此地到开发区不过二十多公里，可周末的巴士足足要跑一个半小时，有时是两个小时。由于是周末，经常等不到车，等到的车也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挤，让人望而生畏。晚上到家时，九点多属正常，十点多，甚至十一点，也有。疲沓沓地进门，浑身软弱无力，妻子赶紧给我炒醋熘土豆丝，做兰州的西红柿鸡蛋面皮子犒劳我艰辛地凯旋。孩子早已呼呼大睡。

周一早上出门早，一般四五十分钟就到了“华师”门口，等车，上车，四五十分钟就回到单位。

那确实是一段很痛苦的日子，很痛苦的一段旅程。直到后来有了车，一切才迎刃而解。自己的车，不必飞快地开，60公里的路，绕开拥挤的路段，条条大路通罗马，一个多小时足矣。比起北京的上班族，我幸福得如掉进蜜缸。

很多人，选择了住地，选择不了单位；选择了单位，选择不了住地。住地与单位近在咫尺的情景，越来越像仙境。倒是一些老朋友，老作家，享受上福利住房的那一代人，一辈子没换过单位的，还是那般情景，上班路上几分钟，一天轻松。个别的朋友，就在一个楼上睡觉与工作。工作之余，能进家把米饭焖上。还不用说福利好的单位都有食堂，饭菜可口不说，价格还便宜，于是很多人又省了柴米油盐之纷扰，束手做白领，优哉游哉。

清晨，上班路上，欣赏一下草尖上的露珠，多注视一会儿，该是多么怡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