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

反的

孙道荣

孩子高考前，全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电视机已经半年没打开过了，连一向喜欢叫唤的宠物狗，在爸爸低沉而严厉的训斥下，也不敢随意发出声音了，只是不停地摇着尾巴，来表达它的诉求。

开考前一天早晨，孩子起床，眼睛红肿。妈妈心疼地问孩子怎么了，孩子揉揉眼睛，难过地说，昨晚我做了个梦。妈妈赶紧问，乖，梦到什么了？孩子带着哭腔，我梦到高考了，好多题目不会做，考砸了。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看着孩子伤心的样子，全家人的心，都跟着揪紧了。妈妈忽然想起了什么，拍拍孩子的肩膀，乖，快别伤心了，梦是反的啊，做梦考得不好，恰恰预示着真的高考时，你会考得很好很顺的。

听了妈妈的话，孩子瞪大了眼睛，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梦是反的？真的吗，真的吗？

妈妈坚定地点点头，古人就是这么说的。哪个古人？孩子问。妈妈被孩子问住了，哪个古人，我、我想不起来了，但可以肯定，梦是反的，妈妈自己就做过很多次反梦。一次，我做梦下雨了，结果第二天起来，竟然是晴天。还有一次，我梦见我和你爸爸吵架了，结果你爸爸出差了，我们根本没机会吵架。站在一旁的爸爸，很配合地连连点头。最灵验的那次，妈妈兴高采烈地说，我梦见买彩票中了大奖，事实上，我连一次小奖都没中过……妈妈如数家珍。

孩子破涕为笑，梦真是反的啊，那我就放心了。

妈妈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爸爸也松了一口气，狗懂事地摇着尾巴。

第二天，也就是高考当天，一大早，孩子就起床了。妈妈心疼地对孩子说，时间还早，可以多睡一会，这样考试的时候精神足。孩子虽然打着哈欠，没睡好的样子，但看起来精神不错。

看到孩子精神状态还可以，妈妈欣慰地问孩子，昨晚睡得不错吧？孩子摇摇头，半夜才睡着，迷迷糊糊睡着后，又老是做梦。孩子兴奋地说，梦里面我又走进考场了，答题很顺，全都会做，太爽了。

妈妈和爸爸也都笑了，马上就要走进考场了，孩子有这个状态，一定能考好的。

突然，孩子的笑容僵住了，好像想起了什么，怔怔地看着妈妈说，但你昨天说，梦是反的！

妈妈的心“咯噔”一声。还没等妈妈反应过来，孩子沮丧地自言自语，梦是反的，那也就意味着，今天我的考试，一定会答题不顺，很多题目做不出来，这、这可怎么办啊？

孩子的情绪，骤然低落下来，仿佛从沸点，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妈妈手足无措地看着孩子，梦、梦也不见得都是反、反的，有时候，很多时候，梦也是正的。妈妈有点语无伦次了。比如，妈妈有一次梦见下雨，第二天还真下雨了；还有一次，我梦见我和你爸爸闹不愉快了，第二天你爸爸真的惹我生气了。你瞧瞧，梦不是很灵验吗？

可是，你昨天刚刚告诉我，梦是反的！孩子一脸痛苦。

那是因为，我们担心你，害怕你受到噩梦的影响。其实啊，梦是现实生活的反映，是一种预兆，很灵验的。妈妈急得都快哭了，娃啊，梦是真的，真的啊，你就相信妈妈吧。

孩子看看妈妈，很纠结很痛苦很无奈地摇着头，我相信你啊，可是，梦到底是正的，还是反的呢？

看着孩子无精打采地走进考场，妈妈的心都碎了。为什么要做梦呢？为什么啊？她喃喃地自问，自责，祈祷。考场外，挤满了父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焦虑和茫然。开考的铃声已经响起来了，围在考场外的家长们还不愿离去。

阳光亮晃晃地洒满一地，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感觉就像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