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掠影

高玉成

那不勒斯是意大利南部一个比较落后的地区，街道狭窄，楼房陈旧，很有点咱所谓“脏乱差”的感觉。但是，仅仅半个时辰，我们就被那不勒斯人的热情感动了——在一处背街小巷，我们的大巴车转不过弯，于是，过往的那不勒斯人一个接一个，三个接四个，跑来为司机指挥，甚至还有人自告奋勇，要帮我们开车。起初，我们还以为这些人是想讨个小费什么的，直到我们离开时，他们友好地报以欢呼和掌声的时候，我们才为自己的揣测感到负疚！那时，已经是夜晚十点多了，那不勒斯人的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街道上往来穿梭的都是些异常帅气的小伙和美丽的姑娘，只要你多看他们一眼，他们一定会报以微笑，热情地给你打招呼。遇到熟人，姑娘就扑上去拥抱，朝着对方脸左一个响亮的吻，右一个响亮的吻，全不顾我们诧异的眼光。开摩托的小伙子，油门加得呼呼叫，我们正在为他们的安全担心，他们却突然把摩托车前轮提起，仅以后轮飞驰，跟特技表演似的。当地华人朋友对我们说，那不勒斯人就是这样，虽不富裕，却特别热爱生活，有点像我们常说的“穷开心”似的！

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城市能像庞贝一样，消失得如此迅速、诡异，好像它只是一个故事、一个传说，不曾真实发生过、存在过一样。直到18世纪，有人在自家的葡萄园下深挖，才突然发现，那个传说中的辉煌，不仅切实存在过，而且就在自己脚下。之后又过了一百年，意大利政府开始挖掘清理古城遗址。从此人们知道，那个突然消失的古城，是在公元1世纪的某一个晚上，被它邻近的维苏威火山喷涌而出的岩浆吞噬掉的，被那冲天而起的火山灰湮没掉的。现在，庞贝古城经过意大利人上百年挖掘清理后，重新呈现在人们眼前。两千年前的城市框架、城市建筑、城市艺术，甚至居民生活的细节，都被神奇地保留下来。当然，这样的保留，是被那次火山爆发顷刻间定格的，是与全城两万多条生命同时定格的，甚至烤炉上的面包，拴在门边的狗，也被同时定格。据说，庞贝出土的一只银制饮杯上刻有这样的话：“尽情享受生活吧，明天是捉摸不定的。”不知这是庞贝人生活的写照，还是命运的谶言！

东方文明古国的人，到了西方文明古国，不可能不对他们的名胜古迹发生兴趣。罗马的名胜古迹，可以上溯三千年，不管是饱经沧桑的斗兽场、凯旋门，还是金碧辉煌的神殿、教堂，都会给人以不同于东方文明的震撼。他们对名胜古迹的保护，也与我们将名胜古迹围起来，再收门票的做法不大一样，他们完全是开放着的；所有城建工程，都必须为古迹让道，即便是遇到一根石柱、一堵残壁，都必须回避绕行；古迹散落在城市的各个地方，与城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似乎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踏古访遗。有人把罗马称为“露天博物馆”，的确是不无道理。

从佛罗伦萨城外南端的高地向城内俯瞰，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瓦白墙，果然美丽。但是，佛罗伦萨最吸引人的，却因为它是那场影响世界的思想文化运动——文艺复兴运动的发源地。大名鼎鼎的但丁、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就出生在佛罗伦萨；拉斐尔、薄伽丘、乔托、多纳泰罗等等，也都与佛罗伦萨关系密切。如此多的世界巨匠积聚佛罗伦萨，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徐志摩把佛罗伦萨翻译为“翡冷翠”，真是一个天才的想象！恐怕也只有徐志摩这样浪漫的诗人，才可能把东方视为奇珍异宝的翡翠，用于佛罗伦萨的译名中去。

咱们常有人把自己的水乡比作“东方威尼斯”，不，我认为威尼斯是独一无二的。威尼斯是一个漂浮在海上的城市，它的每一座建筑、每一条街道，都是数百年、上千年前，人们从阿尔卑斯山上砍伐树木，削成木桩，密集地安插在沼泽淤泥中，然后在上面铺上石板，再建房修路而成。所以，威尼斯与我们的水乡不一样，它没有“根”，是真正的水上城市。如果你观察得仔细，你会发现威尼斯的建筑，很多都有些倾斜，公路也不大平坦，原因就是下面的木桩千百年来所发生的不同程度的塌陷造成的。人们担心，威尼斯可能会在未来的什么时候，从海上倾覆、消失掉；也许正因为如此，前往威尼斯旅游的人特别多，人们大概是想用自己的眼睛、大脑，或者借助于照相机、摄像机，努力把美丽的威尼斯永远留存在自己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