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堂走在路上，心里沮丧。没有什么良心上过不去了。小跑堂只是觉得彪哥好像没有什么平民意识，以前是叫做脱离群众的，现在不这样叫了，现在这是个流行的词语，就叫做：

缺乏平民意识。

小跑堂觉得，在这一点上，彪哥就比不上康远明。

讲到康远明，小跑堂突然想起，好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

小跑堂毕竟也是个老江湖了。小跑堂看得很清楚，康远明对于事情的表态，基本上都是有他的道理的。康远明是有主意的。小跑堂知道。一般来说，康远明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但也不会轻易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但只要是康远明真的不肯表态，那就一定有他不肯表态的道理。

虽然小跑堂还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道理。

心惊胆战与心怀鬼胎

沈小红发现自己怀孕了。

开始时沈小红倒还有点疑惑，和康远明也就那样一次两次，不会赶这么巧的。但后来就证实了。真是这么回事。

沈小红真的怀孕了。

沈小红是个文艺爱好者。自从几年前和小技术工有了那事，就老是从书本的角角落落里去找些共鸣。沈小红不是性开放，但又并非没有兴趣。就像沈小红这点年纪的大部分中国女孩子一样——

兴趣是有的，只是压抑着。结果兴趣还是兴趣，只不过变了些形状与体积，倒有点扭曲了。

有些事情，沈小红当然不便对小跑堂父亲讲。至于身边的其他人，也并非特别可信。更重要的是，沈小红觉得这事终究是幽暗的。就像人走在山洞里，隧道中。当然，也有走出来的时候，比如说，有一天，她结了婚。

在这个时候怀孕，沈小红倒没有太多的惊恐。毕竟，她已经在准备结婚了。最多就做一个在婚礼上挺着大肚子的新娘。沈小红在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的情景。虽然有些尴尬，但毕竟是带着喜气的。对于这一点，沈小红倒是蛮坦然的。沈小红也有个比喻，就好比是雄赳赳地走出山洞，来到阳光地带——

只不过身上负了伤、挂了彩而已。

沈小红把这事对康远明说了。

本来还不想马上说的，但康远明最近来得不太正常，沈小红问他，康远明又总是推说忙，忙，说来说去还是忙。沈小红突然就有些吃不准。沈小红身上害着喜倦怠得很，倦怠之余，还有些忧郁。那些压抑下去的小心眼、任性、自尊和一点点幻想，都因为害着的这个喜，而有了抬头的趋势。沈小红原本想面对面告诉康远明的，却好多天见不到他，只能通通电话。有一天，原本讲好康远明要来吃晚饭的，下午的时候，电话又来了。还是忙，只能改日。这次沈小红忍不住了。委屈得很，在电话里就小声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康远明。

电话那端的康远明沉默了两秒钟。大约是两秒钟的时间。然后康远明就说，这是件好事情。康远明说过几天他就来，具体商量一下，但这两天确实是忙。康远明让沈小红自己多当心身体。多保重。

“乖，听话，呵。”康远明说。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那天晚上，沈小红流了半夜的眼泪。她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沧浪亭的水廊旁边，水涨得厉害，涨着涨着，水全结冰了，全部变成了冰。在太阳下面，白晃晃的。哪里还有康远明，就连沧浪亭四周的树也一棵不见了……

沈小红流着眼泪就醒了。醒了过后，就再也没有睡着。睁着眼睛等天亮。

到了第二天，沈小红作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跟踪康远明。

沈小红的三轮车搁浅了

沈小红觉得自己有点狂热。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

她有护犊之心。

天渐渐亮起来的时候，沈小红整理了一下有些纷乱的思绪。她今天要跟踪康远明，为什么要跟踪，因为她觉得康远明近来有些行踪诡秘。她吃不透他。没有安全感。她是一个人的时候，倒也罢了，她忍着，并且还会一直忍下去。但现在的情况改变了。她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也受委屈，也跟着吃苦。再说，和大部分女人一样，沈小红认为，既然已经怀了康远明的孩子，那么她拥有的砝码便又重了些。

她现在是两个人了。连带了一个康远明的骨肉。她不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