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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阶级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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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阶级教育”

王建章

上个世纪60年代初,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搞了一次“阶级教育展览”,旨在用“忆苦思甜”的方式提高师生的阶级觉悟,不忘阶级斗争,永保社会主义江山不变颜色,使劳动人民“不吃二茬苦,不受二茬罪”。

首先,学校和班级进行动员,要求广大师生以强烈的阶级感情、饱满的政治热情,搞好这次阶级教育的活动。农村广大贫下中农中就有活生生的阶级教育素材,同学们要收集好、保存好、整理好,按时按量将阶级教育展品交到学校。于是,同学们尤其贫下中农家庭出身的同学们,立即回到家里寻找那阶级教育的“活教材”。由于那时新中国才建立十几年,这种“活教材”多得很,其中很多还是人们仍在使用的农具和生活用具,不需要“找”,而是选择哪些东西更具有控诉旧社会的教育性。我回到家向爷爷讲了学校的这次活动和要求,爷爷说:“就把我这把小锄头拿去吧,它是我给地主扛长活时使用的,到现在给生产队干活也用它,是我的心爱之物,你们用完一定要还我。”我答应爷爷后,就带着小锄头返回学校。这时,同学们也都陆陆续续回到了学校,都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同学们带来的“活教材”真是五花八门,有的是爷爷给地主干活时使用的扁担,有的是爸爸在旧社会逃荒要饭的破碗和打狗棍,有的是妈妈被地主老财逼租上吊的上吊绳,等等。有一位小名叫“磨儿”的同学,就是因为妈妈怀他时一直给地主家推石磨,以至于把他生在磨道里,所以他想把那盘石磨弄到学校里,无奈那石磨死沉,他背也背不动,搬也搬不动,不能如愿,这使他和同学们都感到非常遗憾。总之,一件件饱含着旧社会地主阶级对贫下中农的阶级压迫和阶级剥削的“活教材”,就这样收集得差不多了。于是,各班级把这些“活教材”进行了分类整理,造册登记。

没过几天,学校就把同学们吃饭的大饭厅腾出来,又让几位美术老师“以强烈的阶级感情、饱满的政治热情”,日夜加班、精心设计、精心布展,大概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一座庄严的“阶级教育展览厅”就办成了。我和同学们带来的“活教材”,都成了控诉旧社会人吃人的阶级教育“展品”。它们齐聚在我们昔日那个大饭厅里,看谁的泪多,看谁的血多,看谁对旧社会控诉深,看谁对同学们的教育大。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个“阶级教育展览”就如期向师生们开放了。学校安排一个班级一个班级的参观。我们班是利用一节体育课的时间参观的。展室里的灯光很暗,让人感觉一进去就如同走进了黑暗的旧社会。那些一件件展品,站在一个个展台上,经过美术老师们处理,仿佛真在流血、流泪,仿佛真在争相在诉说自己的血泪史。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爷爷那把小锄头,可能是由于这些天没有使用了,在幽暗的灯光下,它锈迹斑斑,形象猥琐,完全看不见昔日浸透爷爷汗水时的风采了。这是爷爷那个“心肝宝贝”吗?它能起到“阶级教育”的作用吗?同学们能记住它吗?它还能回到爷爷手里吗?它还能回到生产队的田野里吗?也许它流着血,流着泪,只能在这里静静地当一件“展品”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生造反了,老师造反了,校领导被打倒,学校完全停课,而那“阶级教育展览厅”也被造反派占为办公室。至于那些“展品”,那些阶级教育的“活教材”到哪里去了,谁也说不清楚。自然,我答应爷爷还他的小锄头也成了空话,直至爷爷去世那天也没有见到他那心爱的小锄头。如今,我已经到了爷爷当年的年龄,多少次回忆起50年前那次“阶级教育展览”,想起爷爷的小锄头,想起那把小锄头后来的命运,使我联想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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