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是河南村的包村干部。”

他的热情上来了：“你说俺们村倒霉，二十一个村，就几个村没有下派干部的，抽签俺们就没有抽上。”

原来他也不是在这房间里办公的。我问他：“你是哪个村的？”

“太平村的，叫李德锋。”

“他是太平村的村书记。”坐在对面小桌前的小伙子向我补充介绍道。

太平！太有名气了，来前我就知道，国务院副总理张德江196年下乡插队时就在那里。我重新打量了一下李书记，三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年轻、干练。我问他：“你们村干部办事也困难？”

“唉，现在农村都一样，村干部不好当。”李书记唉声叹气地回答我。

他看来也是到镇上办事等人或不着急，问了我的姓氏，掏出香烟递给我一棵，点上后和我说道：“韩处呀，你们下来体验体验吧，村里的工作最不好干，不像你们在省城。”

“哪里都是干工作，一样的。”我说。

“村里办事更难。”李书记说，“现在我们这儿实行的是六步工作法，什么事都得走程序。”

“怎么个六步工作法？”我对这事挺感兴趣，问道。

“实际程序上就是四议两公开。比如说村里清水渠，要花三千块钱，干不干？能不能干？先得村党支部提议，提议后要两委联席会议商议，接下来要党员大会审议，通过后进行议案公告。再经过村民或村民代表会议决议后，进行结果公布。就村民最后这签字，就……唉，不说了，老麻烦了。”

“再说花钱时，村里的钱都是镇上经管办管，就是你自己要来的钱，也得打到镇里。花钱手续要双签，村长、书记都得签字，然后再去镇里签字。到镇里，不是这手续不全，就是那手续不全，报账挺费事的。”

对镇里或是上边制定的这些规范化的程序，内心里我倒是认同。否则，村长真要是一手遮天，比村霸差不了多少。

谈菌房子工程

快到中午的时候，书记和村长过来叫我：“走，吃饭去。”

出了镇政府的办公楼，金村长问书记：“吃什么呀？”何书记想了想，去吃烧烤！”

在烧烤店的火车座坐下后，何书记点了一堆串，开始一个一个挂电话：“快过来吧，在烧烤店呢。”等了一会，没来，再挂。客人们陆续地来了，桌上只我一个生面孔，书记一一给我介绍，财政所的孙所长、李会计，综治办的常主任。

六个人只有何书记是白酒型的，剩余每人一瓶啤酒，互相倒了，边烤边吃边饮。村长也不说话，别人举杯他就喝，别人不举杯，他也自己喝，也不提酒。

今天吃饭的主题、目的是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只能跟着说点不闲不淡的话。

后来酒喝得差不多了，何书记才提到了木耳菌房，说：“我们那个菌房子机器到现在还没进，水泥地面没打、棚也没吊，前一段电话通知让我们验收。我们咋验收呀！”

在我的思维中，财政所只是管拨钱，工程的事他们管不着，何书记不过是找个话题而已。既然是闲聊，我也发表我的观点，我说：“如果这个工程土建和设备分包的话，也可以土建进行单独验收，但单就土建来说，现在也不具备验收的条件。另外，工程整个是镇里搞的招投标，应该是工程全部完工，向村里交接时村里才能验收。”

“听说土建这花二十四万，如果我们自己搞，十五六万就能下来。”何书记说，“现在剩下十六万了，设备一点也没进呢。”

孙所长说，“你不就是三台灭菌锅，三台锯末加工机吗？还有什么？啊，还有三台装袋机。”

“还有四台电子筛，1500个菌筐，还有30000个菌棒。”何书记说。

“菌棒没报，不信你可以去查项目表。”孙所长看来对这个事是了如指掌。

“我们村委会记录可有。”金日终于开口说话了，“还有上次那菌筐焊的一点也不结实，整吧整吧就开焊了。”

孙所长没有说什么。

“我们去年弄菌房个人垫的两万多块钱啥时给呀，不行在今年的钱里给我们补上吧。”金村长接着说。

“那能行嘛！”孙所长还是很有原则的，“采购办花哪笔钱没有计划、没有发票？而且上面年年来查，一点假也不能做，这钱在哪给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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