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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亭子间 陈勤廉 已是深秋,上海仍无寒意。我们急匆匆行走在繁华的淮海路上,寻访一位年轻的配制眼镜的“能工巧匠”。时近中午,只见光明屯大酒店门前排着两行长队,购买卤制品和小点心。队中老者居多,这些年过花甲的男女食客都梳洗打扮得体,有的打洋伞,神态怡然,很有耐心。这使我想起了王安忆长篇小说《长恨歌》中描写的“老克勤”的生活形影,追求的就是眼前这份享受精致生活的品位。我们受“老克勤”精神的感染,也购买了一份食品,细细品尝,果然可口。 这位“能工巧匠”的工作室就在这家酒店的里弄里,进入里弄,耳畔的喧闹声顿时消失。穿过天井院儿,登上二楼的亭子间,踏进门,疑是进入一所小巧的艺术殿堂:高级音响播放着舒缓浪漫的音乐,墙上的屏幕变幻着海兰、青绿的山水、人物,画面很养眼。四周错落有致,井井有条地矗立着高低不等的玻璃柜,射灯柔和的光线从四面照进柜内,为眼镜增添了艺术品位。这不足七平方米的工作室中间合理地摆放着配制眼镜的各种仪器,我欣赏着眼前这一切,脱口问:“这工作室是你自己布置的吗?”“对,是我自己装的,就是喜欢。”我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位名叫周淦的“能工巧匠”,眉目清秀的他身着雪白的衬衫,右边长发过耳,左边约三分之一的短发贴头皮,耳轮中间配戴银白色耳扣,不时把遮住眉眼的长发甩向脑后,颇有艺术家的风度。周淦为我配镜、验光、测瞳距等每道工序,都不下三四次,每次都耐心地问我:“感觉怎么样,再试试。”我戴上刚验好光的眼镜观看四周,反复上下楼梯,感觉清楚舒服多了。 我在亭子间的木楼梯上上下下来回走动,想了很多很多……亭子间是上海的一种狭窄阴暗的老房子,始建于何年何月,无从查考,有的说是建于清末,有的说建于民国初年。记得上世纪三十年代初期,郭沫若从日本回到上海就住在环龙路的亭子间,生活很清苦。当时郭老每天要自己上小菜场买菜,他挽个菜篮,拖着木屐,身上穿的是件旧西装,剃光了头,戴着一副黑边的近视眼镜。小菜场的菜贩都当他是什么有钱家的厨师。因为除了厨师以外,来买菜的总是女佣和家庭主妇,很少男子自己上小菜场的。菜贩们见郭老天天来买菜,就称他“大司务”,见他买的菜很少,诧异地问他,他的主人家既然用得起大司务,买得菜却这么少,为什么这样“做人家”,郭老只好笑而不答了。郭沫若以这段在亭子间的窘困生活,写了有名的短篇小说《亭子间中的文士》。 对于亭子间,我早有耳闻,今日身临其地,目睹了它的现状。使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亭子间与当地居民的密切关系:它为当时上海滩穷苦百姓提供了“居有屋”,为上海建筑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回到工作室,我把原来久已不清的眼镜拿给周淦检查测定,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原来镜片度数低100度,瞳距是6.7,实际你的眼睛的瞳距是6.1,所以不清楚,他一语道破了不清楚的症结所在,我不能不为他精准的技艺信服。对于周淦学艺的成长,他母亲的话语很中肯:他从小就爱好这门“手艺”,我早年有眼疾,他想让我的眼睛看得清楚,这也是他钻研这门技术的原因。 老人恋旧,亭子间是爷爷奶奶们住的,而如今孙子辈们也喜欢上了。刚过而立之年的周淦深情地爱恋着他的工作室,他说:亭子间虽在上海闹市,但闹中有静;这里交通方便,信息灵通,适合我的发展。这就是上海人对亭子间的感情。 王安忆《长恨歌》中描写的亭子间“老克勤”追求的只限于对精致生活的享受,眼前这位亭子间的“小克勤”周淦,追求精致品位生活的同时,更向往事业的精益求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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