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登少室山寺》考异

郭殿忱

公元744年农历正月，大唐帝国的君臣们忽发思古之幽情，据《尔雅·释天》：“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之说，唐明皇下诏改天宝三年为天宝三载。当年，国子监广文馆进士国子生芮挺章选编了一本名为《国秀集》的诗集。

另一位进士楼颖作序称赞道：“芮侯即书禹穴，求珠赤水，取太冲之清词，无嫌近溷；得兴公之佳句，宁止掷金？道苟可得，不弃于厮养；事非适理，何贵于膏粱？”同为天宝进士的褚朝阳所写《登少室山寺》入选其间。据传世至今最早的唐人选唐诗，明代翻印的宋刻本载，其诗云：

飞阁青霞里，先秋独早凉。

天花映窗近，月桂拂檐香。

华岳三峰小，黄河一带长。

空间指归路，烟际有垂杨。

清代康熙年间所编《全唐诗》收录此诗，改题为《登圣善寺阁》注云，一题作《登少室山》考：圣善寺在洛阳，曾因善无畏祖师99岁时于此涅槃而享盛誉。窃疑此题由“圣山”而音误为“圣善”。

公元696年农历腊月，唐明皇的祖母武则天到中岳嵩山进行封禅。正史称中岳为“神岳”，百姓称所禅的少室山为“圣山”。可能因此，“少室山寺”成了“圣山寺”，进而讹为“圣善寺”。致使几代学者穷究不舍地不断追问——“圣善寺究竟在何处？”

诗句中还出现异文五处，现逐联加以考辨。

一、首联出句“青云”作“青霞”。考：“云、霞”二字均为平声，于格律要求为两可；从意境看，飞阁映在霞光里要更美些。何况《国秀集》本，颈联对句还有“黄云”一词，“云”字嫌重复。

二、颔联出句“映窗”，《全唐诗》“映”字下注：“一作散。”考：“映散”二字均为仄声，互换于格律无碍；从意境着眼，天女散花要比凡间的花开映窗更令人遐想联翩。

三、颈联对句“黄云”作“黄河”。考：“云、河”二字同为平声，于格律均无碍；从意境角度看嵩岳衿带黄河；从对仗再度看华山对黄河，皆强于“黄云”。

四、足联出句“空间”，《全唐诗》“间”字下注：“一作闻。”考：“间、闻”二字均为平声，皆无碍格律；从意境着眼，“闻路”更合对句“烟处有垂杨”。而“烟处”，《全唐诗》作“烟际”。考：“处、际”二字同为仄声，词性与词义亦趋同，足见古人作诗，推敲文字功力之深厚和精湛。

行文煞尾时我突然联想到：少室山密林中的寺院即是禅宗祖庭——少林寺。那里的武僧曾帮助秦王李世民打败了窦建德支援的王世充。盛唐时代的褚朝阳应当熟知此事，为何不径直写《登少林寺》，而写《登少室山寺》呢？窃思答案是：莽莽少室山绝非只少林一座寺院之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