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洋女婿

老 曹

茅先生的女婿是个老美，是女儿到美国读博士学位时的校友，两人相识相爱，中西和亲。这个小伙子很能干，是公司的中层领导。他还很顾家，知道照顾娇小的妻子，家里的粗活重活，他全拿了。茅教授思想开放，不干涉女儿的婚事，洋人就洋人吧！好在这个洋女婿个头相貌还算文气，没有刀削斧砍的粗相，接触多了，也会顺眼的。

但是在吃饭问题上，中和西却难以和谐了。

茅教授两口是应女儿恳求，去当放心保姆的，他们现在每天主要的活,就是带好外孙女和做饭。外孙已经六岁，是他们上一回去带大的，现在已经上小学了，不用多管。女儿和女婿，每天也只在家里吃一顿晚饭，早餐是牛奶和面包，是他们自己从冰箱里拿出来，不怕凉，匆匆吃一点就开车上班了。有时也早走一会儿，到公司餐厅里吃早点。这样一去就是一天，直到晚上下班回来。按说忙了一天回到家里，不用自己动手，父母已经把热汤热饭端上餐桌，女儿和女婿应该很满意了吧？谁知，问题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洋女婿总是瞅一眼餐桌上的饭菜，摇摇头，就去厨房里，哗哗清洗一些青菜，咣咣当当切上一大盘，然后倒上沙拉酱，再从冰箱里拿出几片面包，便有滋有味地吃开了。他那六岁的儿子，学校老师几乎天天告他状的调皮鬼，有时也跑过去，跟父亲一起分享。茅先生瞅瞅女婿吃的那大盘生菜，不由摇起头来，心里说：这也叫吃饭，是吃草！

我女儿曹东，和这个老美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公司中午不休息，因此经常是自带午餐，在微波炉里加加热吃。有时不带午饭，公司供应早餐，吃完后带点出来，留作午餐。到中午吃饭时，这个老美一见到哪位中国同事饭盒里有甜点，就主动上前，打开自己的饭盒，拿自己的肉包子去换。这是中国岳母昨天才蒸的大肉包子，在给女儿准备午餐时，也在他的饭盒里放了几个。谁知这个洋女婿一见西餐眼开，便把岳母的一番热心冷到一旁了。曹东喜欢吃包子，当然乐意交换。

有一次曹东带女儿王雅歌在公园里玩时，正巧遇见茅先生，他是带外孙女在公园里玩的。曹东就夸他和阿姨做的大肉包子很好吃。被称赞的茅先生有点莫名其妙，曹东说起交换午餐的事，茅先生听了不禁苦笑。

辛娣是曹东的同事和很要好的朋友，还是孩子的干妈。她自己没有孩子，怎么当起干妈了呢？原来那里的中国人有个风俗，就是在孩子出生后，第一个来看她和孩子的女子，就当然是干妈。这和国内传统的认干亲是完全不同的。辛娣不仅是已经六岁了的王雅歌的干妈，连三岁的王安柱也是她的干儿子。那是因为安柱生下才几个小时，她开车到我们家，把我和老伴接到医院去看女儿和小外孙，她又是第一个见到并把这个孩子抱在怀里的女子。尽管那个时候她依然是一个自由的单身。

在四十岁的时候，辛娣终于结婚了，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她的父母高高兴兴地从北京飞来。这个女婿虽然不是同宗同族，是个地地道道的白人小伙子，但那高大壮实的个头，忠厚的相貌，和高身材的女儿是般配的，所以中国的丈人和丈母娘还算满意。

女儿和女婿上班后，这老两口在家里，除了到花园里铲铲草，浇浇花，再到静寂不见人影的街上转转，之后就想方设法给女儿女婿做些好吃的。不长时间，原来就不瘦的女儿，体重在不断增加，明显地长胖。她一向食欲好，现在又天天有非常好吃的饭菜，想减少点饭量实在是难，只好每天下班后，先去健身房出身大汗，减减热量，然后才回家。而洋女婿还是老样子，体重一点也没有增加。原来，这个小老美并不喜欢吃中餐，每顿饭都是勉勉强强吃一点，觉得不饿就算了。

我在侧院种了几畦韭菜，原是辛娣父母几年前从北京给带来的种子，经过精心的培养，那韭菜长得肥肥壮壮。又因为上的全是有机肥料，其味道之好，是菜场卖的韭菜没法比的。这天，我割下约有二斤，让辛娣下班后拐到这里拿回家。

她父母一看韭菜那么鲜嫩，闻闻味道是那么好，就让女儿开车去超市买来肉馅和鲜虾仁，包了韭菜饺子。

自己包的饺子，肉馅多，鼓鼓的，白生生，盛在雪白的细瓷盘子里，像工艺品一样好看诱人。这又引得女儿食欲大振。她吃得高兴，已经饱了，还不想放下筷子，把减肥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洋女婿也吃了，不能算少。丈人和丈母娘以为他喜欢吃饺子呢，让女儿问问他好吃不好吃。这小子太老实，就实话实说道：“跟吃面条差不多。”辛娣一听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不好意思翻译给父母听。谁知她高级工程师的父亲会点英语，加上女婿的表情，已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劳累了大半天，却如此反应，老两口非常失望，大有出力不落好的难过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