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曹

去埃符里佛斯小学旁边的公园，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东北角紧靠路边的一家，我每次经过那里，都不由得要放慢脚步，这并不是因为这是上坡路的起点，而是这家前院门西旁的两棵石榴树把我吸引住了。这两棵有三米高的大石榴树，五月红花盛开，满树灿烂，秋天，像苹果一样大的红红的石榴挂满枝头。或许是因为主人只是为了观赏，而不是为了吃，所以满树大得诱人的红石榴，就一直留在树上。快要到冬天了，石榴都长得裂开了口子，露出红宝石般的籽，仍不摘下来。小鸟们乐了，三五一群地飞来，边叨吃着令人流口水的石榴籽，边快乐地叫着。这石榴树就是为小鸟们栽的吧？我有点纳闷。

这一天又发生了更让人纳闷的事。刚过十字路口，一抬头发现两棵石榴树上，披挂了许多长长的几厘米宽的白纸条条，我一时不免有些惊讶。因为树上挑着白纸条条，好像在国内的新坟上看到过，当然没有这么多。难道，难道这家是华裔，有丧事了？我和老伴一时都用这么疑问的声音低低地问着，她问我，我问她。

后来，我在别的街上也发现过这样奇怪的现象。一家前院的大树上，挂满了同样的白纸条条。因为老美不喜欢或者说是讨厌别人注视他们的家，假若停下来细看，会被认为窥视他的隐私，会找你的麻烦，所以我们匆匆走过，并不去注视。

我把这种奇怪的现象告诉了女儿，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女儿笑笑说，这是大男孩子的恶作剧，他追求这家的女孩，遭到拒绝了，心里不痛快，就拿上许多卫生纸，在夜里往人家前院的树上扔，以发泄心中的怒气。这多半是中学生干的事。

我说这些男孩子，也太不文明了，恋爱自由，女孩子不喜欢你，也就算了。哪能这样往人家的脸上抹灰，搅得她全家人跟着心烦，都说美国最讲自由，怎么连这点自由都不懂！

后来，这种事竟发生在我们的邻居家。那天早饭后，我去前院修剪已经开败了的玫瑰。这几株白玫瑰，一年三季开放洁白如雪的花朵，冬季虽然不开花，但也青枝绿叶，甚是喜人。每次花期半个多月，开败后要及时剪去，不久就又会长出一层新的花骨朵。这天，我拿着花工剪刀，走到玫瑰花丛跟前，正要动手时，忽然瞅见路南斜对门邻居家车库门旁的那棵椰子树，变成白色。我知道椰子树是不会开花的，我们的后院就有好几棵。定睛一看，原来树上挂满了那种白纸条条。咳，在别处看到过的恶作剧，今天演到邻居家了。

这家的女主人像是亚裔人，她不出去工作，只在家里教钢琴，每天都有几个八九岁的男孩和女孩，由母亲开车送来学习弹钢琴。她有个十多岁的儿子，中学生，每天下午四五点钟一放学回来，就听通通通地拍着篮球，从侧院小门出来，一直拍到20多米远的街头篮球架下，自己投篮，拾球。有时，也会有一两个同样大小的邻居家的小女孩，出来同他一起，也只是投篮，拾球，并不比赛。今天看到他家前院椰子树上挂满了白纸条条，才知道他可能还有个姐姐。

果然，不大一会儿，这家的车库门打开了，女邻居手持长竿，走到树下去打掉挂在树上的白纸条条。她有四十来岁，身材很好，不会中文，以前我们隔路相见时，也只是笑笑，或举举手打个招呼，并不说话。过了一会，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也从车库里出来，接过母亲手里的长竿，去打那些白纸条。她长得像母亲一样俊，虽然事情由她引起，但她并不生气，也不见她难受，像母亲一样不大在乎。不过，她打了几下，就把长竿交给母亲，自己进屋里去了。我想她高中快要毕业了，大概是去准备高考了。可能是觉得没有时间，也不值得为此生气了吧！

七八丛白玫瑰的败枝都已剪完了，并将一堆剪下的废枝装进大塑料袋里，准备放进垃圾箱，斜对门树上的白纸条条还没有打完。树都很大，有五六米高，树上挂的白纸条很多，不好打。大概是累了，或许是学钢琴的孩子们快要来上课了，女邻居拿着长竿回屋里去了。那棵椰子树上，还有不少白纸条条，在微风中一飘一飘的。

此后再见到谁家前院树上挂满白纸条条，我也只是有趣地笑笑，不再觉得稀奇了。

但是，我还是讨厌那些白纸条条，潇潇洒洒的一棵椰子树，枝头挂满果实的石榴树，本来是那么好看，那么诱人，却突然被乱七八糟地挂上那么多的卫生纸，像什么样子？太煞风景了。就像一位英俊的小伙子，一位美丽的少妇，突然被歹徒从头到脚，全身泼了一层肮脏的污水，立时变得不堪入目，你说这歹徒可恶不可恶？

问题并不止于此，它同时也搅乱了姑娘家平静的生活。这种事好像没有人管，因为几年里，仅在附近的几条街上，我就看到了几起。看来，这种不文明的行为，有损别人的行为，也是一种不许干涉的自由。不可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