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峰

朋友卧病在床多年的娘去世了。看着神情悲痛、形容枯槁的爹，朋友和哥哥姐姐都力劝老人家跟他们一起过，可爹摇摇头拒绝了，坚决地说：“你娘不在了，我的家还在。”

顺着爹的目光，朋友环视了一下这个“家”：由于多年没有粉刷，墙壁斑驳，有几处已经掉了皮，屋顶被烟熏得发黄，呈现出怪异的颜色。再看看爹，爹的脸已经像松树皮那样干瘪，又黑又瘦，条条皱纹像刀刻斧斫一般，深深地印在额头上。联想到刚刚离世的娘，朋友的心像被锋利的针扎了一般，禁不住抽搐起来，痛得缩成了一团。

春暖花开的季节，朋友回家去看望爹，家还是那个家，爹虽然还是消瘦，但精神不错，显然已经从丧妻的痛苦中熬了过来。

一阵长长的沉默，连着抽完几支烟，爹抬起脚，在鞋底上磕了磕陈旧的长烟管，又是一阵犹疑，终于嗫嚅道：“你娘不在了，我的生活还得继续，我想把房子重新拾掇一下。”

说完，目光灼灼地望着女儿，那目光中有恳求，有希冀，有期盼，看得出爹是多么希望得到女儿的支持啊！想到当年爹是村里有名的汉子，向来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现在衰老了，连装修房子这绿豆芝麻大的小事也要与儿女商量。爹的目光如同一条柔软的鞭子在轻轻地抽打她的心，她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赶紧说：“行，等天气再好些，我们就动工。”

回城后，她把爹要装修房子的意思告诉了哥哥姐姐，没有想到他们的态度一致，理由更是惊人的一致：“咱爹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能住几年？有吃有喝不就行了吗？还花那装修的钱干什么？”

朋友一听，急了：“有吃有喝仅仅是生活的一方面，人活着还有精神方面的需求啊。正因为咱爹岁数大了，所以他的心愿也就少得可怜。现在他只希望住上宽敞、明亮、整洁的房子，我们做儿女的，怎能不满足他这个小小的心愿呢？难道还让他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吗？”

哥哥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说：“等等吧，等我有空了就回去找人装修。”朋友知道哥哥工作忙，他这一等就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朋友不满地说：“我们能等，咱爹那么大岁数了，等得起吗？”

一个星期后，朋友回家，找人把爹的房子装饰一新。老人家纵横如壑的皱纹里，溢满了笑意，看着爹幸福的笑容，犹如风中摇曳的野菊花，欣慰的热泪漫上了她的眼角……

是啊，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等，唯一不能等的就是尽孝。父母那衰弱的身体等不起，那老迈的生命等不起。“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为了使我们的心灵少一些愧疚，少一些遗憾，请记住：尽孝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