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书，古老的显摆

赵长春

喜欢读些闲书。每读一本，就写在日记里，包括微博。一是记录一下自己的读书过程，二是也算显摆一下。

人大概都是这样吧，有些东西总要晒一晒，引起关注，去份寂寞，凑份热闹，虽然这个时代我们最不缺乏的就是热闹，或者是浮躁。

不过，往前推的话，晒书者大有人在，包括孔老夫子。“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这是他的读书观，就是喜欢读，好读书，不为它，从而韦编三绝。《孔子世家》说他“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孔子自己说过：“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他把《易经》晒了一把。

孔子当年晒书还包括晒书的本义，即把潮湿的书拿出来晾在太阳下，他可能是指挥着他的学子学孙们干的。他在河南上蔡县、四川团凤县晒过书，现在当地还分别留有孔子晒书台、晒书坡等古迹。

还有一个叫晒经台的地方，《西游记》里描述过，现在青海玉树藏族自治州的通天河，唐朝那个有名的大和尚在此走过而留名。晒经比晒书上了一个层次，更多份虔敬，并是一种修德。金人有首《晒书翻经》诗：“三伏朝爽晒书篇，庭院翻经结善缘。近事信女乐相助，愿修来世福寿全。”

不过，由晒书的本义转化到接近于现在的“晒书”，可见典故“郝隆晒书”—— 《世说新语》记载了这个魏晋时代的行为艺术，有些荒诞或者风流：郝隆在七月七日仰卧读书的谷中，袒腹向日；人不明就里而问之，他回答说：“我晒书。”

郝隆如此晒书就牵扯出一个民俗了：七月七日晒梅。是说南方梅雨季节，湿度大，衣物易霉。七月七日前后阳光热烈之际，各家各户就把衣物拿出来晒——《古代风俗百图》《燕京岁时记》《尔雅翼》等对此均有记载，只不过是后来这一习俗的时间演变为六月六日三伏天了——晒着晒着，就较上了劲，各家比着显摆衣物的奢华与富多，这就让一些穷酸文人看不上眼了，穷啊，没东西可晒，又看不过眼；于是郝隆就晒肚子中的书了，就成了一种风雅行为，并成为佳话。如李时珍，如徐文长，如蒲松龄等。

关于晒书，还有不少的诗文表达。杜牧在《西山草堂》有语：晒书秋日晚，洗药石泉香。陆游《林亭书事》有语：约束蛮童收药富，催呼稚子晒书忙。还有杨万里的诗语：晒书仍焙药，幽事也劳神。清朝的潘平隽还写了一首《六月六日晒书诗》：三伏乘朝爽，闲庭散旧编。梁实秋写有《晒书记》。阿来有《文人“晒书”》。

到了当下，晒书真正成了一种显摆。拿“晒”字来说，“有得晒”才时尚， “没得晒”就落伍。晒书成为公开展示和炫耀，不过现在的工具是电脑和网络，不再是阳光下；大家也就成了“晒客”和“看客”。

写到这里，也就不显摆了，大家也足能看出我这些日子在看什么落伍的书。人老了，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