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创意的餐馆文化

宋子牛

饮食男女，谁也不能免俗，到哪儿饿了都得吃饭。虽有“秀色可餐”之说，那也只是美好的比附。游累了，玩饿了，再诱人的景致也不抵半个面包、一杯牛奶，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

时已中午，饱览了美国南部这座老城的风光后，人困马乏的我们开始找餐馆。这里餐馆不少，且口碑甚好，负有盛名的也有多家。我们还是寻寻觅觅，想找家有“特色”的。忽然，眼前一亮，十字街口西南角，一家中英文双写的大字店招赫然入目：我饿了！大概这就是“出奇制胜”吧，冲着这再俗不过、让人莞尔的店名，我们便选择了它。

这是家墨西哥餐厅，门前花木扶疏，空中阳光明丽，店面两开间，开着冷气，清爽宜人。“我饿了”，那好，请进！主客两宜，相见甚欢。于大俗处见本真，店家的聪慧可见一斑。这就是生意眼。店名就像文章的题眼，商家为此莫不煞费苦心，各呈其妙。店名既有广告作用，也融入了文化元素，或响亮、或大气，或清雅、或平实，或揽山光霁月，或钟人文名胜，总之，都有点讲究，有些意蕴。叫什么不好呢，偏叫“我饿了”？不过，你得承认，这个店名太有趣了，该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吧？私心很是佩服其别致而独到的创意。若让老夫起名，冥思苦想，哪怕三天三夜也断难出此妙语。以“我饿了”作店招，看似土得掉渣，文气缺失，但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能比它更准确地表达我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和需求呢？这才叫归真返璞，俗中见巧，妙趣横生，有智慧在焉。

店家的独到创意，还不止于此。

待入内坐定，环视厅堂，但见四壁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纸币，天花板、柱子、门后、柜台，乃至座椅靠背、方凳上，举凡能粘贴处，几无空白，成为另类装潢。纸币多为美元，也有加元、墨西哥比索、欧元、澳元等，但未见人民币。一元十元面额的都有，一张紧挨一张，上面写着简明字句，无非赞美本地风光、不虚此行、到此一游之类，签了名字和年号。想不到“乾隆遗风”也漂洋过海，在大洋彼岸的这家小餐馆，在欧风美雨中进行着“文化交流”。只不过人家不是在景区内乱涂鸦、煞风景，而是贴币留念，满足一些雅好题写者的愿望。店家的苦心孤诣于此可见，并非想额外多收些散碎银两，不过借此“奇技淫巧”吸引眼球，招揽宾客而已。这种别样的文化创意，令人耳目一新。

店堂内座无虚席，正宗墨西哥餐的味道，逗得人馋涎欲滴。好奇心使然，我们边吃边张望，饭后对各处贴币浏览了一番。在靠近操作间的墙面上，终于发现了人民币的身影，对，是人民币！面值一元，我们如获至宝，顿生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有华人处必有人民币，这里它当然不会缺席。所不同的是，这张人民币平展整洁，上面没有写字，只在紧挨的外币边沿空白处，用中文写着“宇宙太阳系地球中国河南郑州八岁孙天麒”。字写得一般，但内容绝对气贯长虹而又不失儿童天真。难得的是，这个小朋友很有主意，没有随大流，走到天涯海角，也记着祖国的人民币上是不能乱写乱画的。他的做法，既入乡随了俗，也表现了自己的创意和立场，丰富了贴币币种，其积极参与的热情与可爱，活灵活现，差堪嘉许。看着中国小朋友的这张贴币，蓦然想起“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佳话。

“我饿了”餐馆是家夫妻店，丈夫是墨西哥人，妻子是中国人。对究竟何谓饮食文化，也许并未刻意思考，但从店名到贴币，思想活跃、毫无禁锢的他们，用两个文化元素做出了自己的回答，给游人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在强手如林、竞争激烈、弱肉强食的美国社会，只有多些创意，多些立身本领，才能于优胜劣败中占有一席之地。“我饿了”餐馆的另类思维，既是经营之道，也是带有文化趣味的商业智慧。

旅行归来已有些时日，有时该吃饭了，还会想起那家叫“我饿了”的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