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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鹤轩说到这里,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戴熙当晚回来,神色有些古怪。他儿子戴以恒也是位丹青名家,问他有没有看到《清明上河图》。戴熙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张择端灿然杰作,惜乎不全。’” 我和药不然听到这一句,齐声问道:“什么惜乎不全?” 戴鹤轩又慢慢呷了一口茶,扫了我们一眼:“自然是惜乎《清明上河图》画卷不全。故宫所藏,只是残本,缺了一截,故而我家先祖有此一叹。” 这一句话说出来,我顿时觉得脑袋一晕,觉得脑子被极多的信息量一下子冲垮了。先前我也想过《清明上河图》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比如画风、用笔、运墨或者某一处细节隐藏着暗号什么的,却从来没想过,流传了这么多年的名画,居然不是全本?! 33 .《清明上河图》有残卷?! 我飞快地在脑海里回想它的相关数据,故宫本的《清明上河图》宽24.8厘米,长528厘米,绢本,两侧都被仔细装裱过,看不出有残缺截断的痕迹。历代笔记著述里,也从未提及它是残卷,戴熙这个观点,可真有点石破天惊。 戴鹤轩继续道:“当天晚上,戴熙独自一个人在书房写了幅字帖,写完以后,便把它收藏起来,从不公开示人——对了,就是跟他另外一件珍藏大齐通宝搁在一起。” 戴鹤轩又道:“戴熙后来回到杭州养老,没想到闹起太平天国。他被迫投水自尽,大齐通宝从此消失,和大齐通宝搁在一起的字帖,也同时失踪,再无踪迹。好在这段故事因为被戴以恒写进笔记里,得以流传下来,我们戴家的人都知道。” “行了,我说完了。”戴鹤轩搁下杯子。 “说来说去,《清明上河图》到底有没有残卷,根本一点证据也没有,只是你家传下来的一段故事嘛。” 戴鹤轩双手一摊:“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有《清明上河图》的秘密,那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我知道的,只是这么多,这还是我在家里偶尔翻旧笔记才知道的。戴家其他大部分人,恐怕连这段往事都不知道了。” “大部分人?”我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用词。 戴鹤轩没想到我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话头,不由得尴尬地喝了口茶,犹豫片刻,这才抬头道:“哎呀,哎呀,你小子还真是敏锐。好吧,我告诉你,不过你记住,这个算是员工福利。” 他把大齐通宝收回到怀里,眼睛看向天花板,这个江湖骗子第一次浮现出为难的神色,就像是刘一鸣第一次谈及戴鹤轩时一样。 “论亲戚的话,她算是我的侄女。不过按族谱来说,她们家是正房一脉,我只是个分家,来往不是特别多。她叫戴海燕,是个小丫头,比你年纪还小点。哎,怎么说呢,那是个怪胎。她们家是戴以恒一脉传下来的,如果戴熙有什么别的线索,那只有她才会有可能知道吧。” “那这个戴海燕在哪里?” “在上海念大学,复旦的,生物系的,现在都读到博士了吧。” 我催促他快把联系方式和地址给我。戴鹤轩道:“我先说清楚啊,你去见她,别说是我介绍的,不然……嘿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知道,你快给我。” 戴鹤轩扬头对弟子嚷道:“哎,徐方,上次你不是给那个记者抄了一份戴海燕的地址吗?那记者叫什么来着?” “钟爱华,上海《光明日报》的。”那位弟子恭敬地说。 我一口水差点呛到。 很快那名弟子把抄的地址拿了过来。我脸色铁青,抓住戴鹤轩的手腕道:“这个钟爱华,来找过你?他为什么要戴海燕的地址?” “他说新闻报道要兼顾多方意见,认为戴海燕很有代表性,她既代表了家族保守势力,也代表了入侵的西方思潮。通过对她的采访,可以体现出我与这两种思潮做斗争的……” “告辞!” 我打断戴鹤轩喋喋不休的屁话,从他弟子手里接过地址,起身就往外走。戴鹤轩没料到我走得这么干脆,只来得及在后头喊了一嗓子:“喂,你别忘了,你已经签了合同。” 34. 新的线索 我们赶到南京火车站,正好赶上一趟从哈尔滨到上海的过路车95次。火车开动以后,药不然把我的大哥大借过去说要打几个电话,等他从连接处回转过来,把大哥大扔回给我,神色古怪。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五脉终于出手反击,这下可有意思了。 药不然说,中华鉴古研究学会终于站出来回应百瑞莲。它发布声明,宣布将《清明上河图》交给国家权威机构检验。检测结果显示,故宫馆藏的《清明上河图》的碳-14结果是公元1100年正负300年,数值比百瑞莲本还要接近宋代。 这一下子,整个舆论变得混乱起来。香港媒体根本不信,认为这是中国政府在包庇丑闻,要求第三方机构重新进行检验。内地媒体则分成两派,北方的报纸认为此事有了定论,可以平息了;南方的报纸认为碳-14检测这种技术手段还不成熟,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可以采信还有待商榷。 “我估计,那个明代的《清明上河图》赝本,是用宋墨在宋纸上誊画而成,很下血本。拿碳-14这种不够精密的技术检测,自然查不出分别。” “这么说,果然还是要比较残本,才能搞清楚。”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得靠我们这边的进展。”我面色凝重,指头敲击着桌面。 我们在南京是中午上车,到了晚上六点多钟,终于抵达上海。我们出了上海火车站,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复旦而去。我们迈进复旦大学校门的时候,恰好是七点半。 戴鹤轩给我们的那个地址很详细,具体到了她的宿舍楼号。戴海燕住在复旦的博士楼里。我们正要走过去,药不然忽然把我拉住,拽到旁边的树后。 “干吗?” “你看。”药不然压低声音,朝着博士楼的楼门口一指。 一名二十岁出头的男生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油光锃亮,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朝博士楼走去。身后还有一群围观的学生,拿着相机大呼小叫。 那人面露稚气,一脸阳光。可我却如坠冰窟,浑身都颤抖起来。 钟爱华,好久不见。 “这家伙捧的玫瑰花都是高级货,有意思……”药不然捏着下巴,喃喃自语,眼睛忽然一亮,“戴海燕今年三十岁左右,又是单身。那么钟爱华这副打扮出现在这里,用意不言而喻啊。”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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