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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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到了清代,戴熙先在别处看到《及春踏花图》,产生疑问,然后在宫中看到《清明上河图》残本。他指出《及春踏花图》上的双龙印,原本属于《清明上河图》。但慑于皇威,他不敢声张,把这个发现写成《戴熙字帖》,和缺角大齐通宝一起珍藏在铁匣内,不示于人,连他儿子戴以恒都没见过。

戴熙死后,《戴熙字帖》和缺角大齐通宝一并失踪,不知被谁偷偷取走,这两样东西辗转落到了樊沪记。这是我这一次调查得出的结论。

只要找到《及春踏花图》,把双龙小印那一块绢布与《清明上河图》两个版本做对比,就可以知道哪个版本是真的。

我整理好思路以后,打了个电话给方震,请他转接刘一鸣。

“《及春踏花图》这幅画我知道。”刘一鸣说,我心中大喜,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心中一沉,“可惜它早就被扯碎了。抗战结束后,五脉有一次豫陕之争,七家郑州商铺在豫顺楼设下赏珍会,力战黄克武。黄克武连战连捷,他们只得从开封请来一位叫阴阳眼的高人,与黄克武赌斗‘刀山火海’,用的就是这一幅《及春踏花图》。阴阳眼最终击败了黄克武,自己付出的代价却是《及春踏花图》化为碎片。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黄克武回来以后,对五脉的人绝口不提,似乎是发过毒誓保密。所以没人知道那一战的细节。”

“那还不简单,问一下黄老爷子不就得了吗?”

刘一鸣沉默片刻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克武心脏病突发,已经被送去了香港玛丽医院,如今还处于昏迷中。”

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如五雷轰顶:“怎么回事?”

刘一鸣道:“克武是跟一名女性谈话之时,突然心脏病发作,直接被送去了医院。”

“梅素兰?”我脑海里跳出那个双目已盲的老太太。

“据随行者说,她是在黄克武回到宾馆时出现的,两个人在大堂只交谈了几句,克武就病发了。”刘一鸣回答。

43.阴阳眼的过去

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是复旦大学。博士楼里虽有宿管老师,但管得没有本科生宿舍那么严格,我轻手轻脚爬上三楼,然后轻轻地敲了敲戴海燕的门。

“我知道太晚了,打扰你休息了。但是有件急事我一定得问问你。”我压低声音,“我记得你上次提到过,戴鹤轩一脉是戴氏的分家,很早就迁离了钱塘。”

“没错。”

“你那次说的是,他们家先去的河南,再迁到南京?”

“是。”

“他们家在河南做什么营生?”

“古玩。据说做得还不错,河南地面上数得着的大字号。一直到解放前,他们才迁回南京。”戴海燕回答。

“多谢!”我一拱手,拄着拐杖转身离开。

离开复旦大学以后,我返回宾馆,给戴鹤轩打了个电话过去。

我开口道:“你跟我赌斗的那种形式叫百步穿杨,是不是河南特有的说法?”

戴鹤轩说道:“对啊。‘百步穿杨’这个叫法,既不属于北京,也不是南京叫法,只有在河南地面那么叫。”

“戴海燕说你家原来也在河南待过,经营的还是古玩生意。那你听说过豫顺楼的赏珍会吗?”我努力克制自己的心跳。“那次是河南七家大铺联手办的,你们家有没有参与?”

戴鹤轩一听,神气十足:“有啊。我家的铺子,排名第六位。那次赏珍会要求严格,各大铺子只派了一个掌柜去,一共只有七人。据说本来七位掌柜信心十足,没想到黄克武如有神助,连战连捷,把他们设的套一一破去。七位掌柜眼看撑不下去了,其中一位提议,连夜从开封请来一位姓廖的神秘高人,一战定了乾坤。”

“那个姓廖的,外号叫阴阳眼对吧?”我问,“那个阴阳眼,真的能看穿黄泉来路?”

戴鹤轩哈哈大笑:“所谓阴阳眼,那是河南当地的一种说法,其实就是一眼大,一眼小,先天性小眼裂家族遗传畸形而已,跟什么阴曹地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眼大,一眼小。

籍贯开封。

姓廖。

这不就是请人吃现席、被我亲手抓进监狱的大眼贼吗!

我赶上了最近的一班军航,在第二天清晨抵达北京。我一下舷梯,方震的吉普已经等在了停机坪上。我顾不得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直接跳上车。

吉普很快来到位于南城郊外一处僻静的监狱大门前。我坐定以后,没过多一会儿,大眼贼被一名看守从另外一个门带进屋子。

我开门见山:“这次我来找你,是有件事要问你。你们家解放前一直是开封的?”

“是,到我这辈,才慢慢往外走。”

我深吸了口气:“四十多年前,开封有个阴阳眼去了郑州的豫顺楼,打败了五脉一个叫黄克武的高手。这事你知道吗?”

大眼贼一点没犹豫:“知道。”

“是你家族的人干的吗?”

“是我家二爷爷。”大眼贼答得特别干脆,“二爷爷从前是个江湖骗子,凭着一对阴阳眼在北方几省闯荡。后来他也不知怎么的,骗到了一位高人头上。高人就是高人,教了他一些古董的鉴定手法,给了笔钱,打发他回老家做点正当生意。我二爷爷深受感动,回到开封以后,把骗人的伎俩都收了,一门心思钻研古董。后来那位高人因为倒卖文物,被国家当汉奸给枪毙了,我二爷爷……”

“等一下!那个高人,叫什么?”

“姓许,叫许一城,因为卖文物给日本人,被当作汉奸枪毙。我二爷爷在长生牌位前大哭了一场,说打死他都不信许掌门会当汉奸。抗战胜利以后,有人突然来找二爷爷,说请他去郑州豫顺楼救急。本来二爷爷都回绝了,可他一听要对付的是五脉中人,一拍桌子,说许掌门的仇我不能不报,立刻就赶了过去。我二爷爷出去的时候,带的是一幅画,回来时却只带了一堆碎片。回来不久,他就咽气了。”

我几乎坐不住了。那幅画,肯定就是《及春踏花图》,果然如刘一鸣所说,在赌斗中被拆成了碎片。

“那堆碎片去了哪里?”

大眼贼道:“二爷爷临终遗言,说他已经替许掌门报了一部分仇,无愧于心,让我们把那张画的碎片陪葬。二爷爷说他死后要葬在许掌门离魂之地,这样二魂相近,方便他寻见许一城的魂魄。我们家里人遵照遗言,把二爷爷火化,骨灰装进锦盒,一路运到北平埋葬。”

“廖定是葬在北京哪里?”我问。

大眼贼点了点头,朝东边伸手遥遥一指:“我二爷爷下葬之地,就是当年许一城被枪决的刑场旁边,就在如今燕郊灵山脚下。”

我傻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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