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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暖红

王太生

暖红,顾名思义,是暖暖的红。

大冷天,三两个人围炉小酌,红泥小炉中,炭火忽明忽暗,是一炉子暖红;儿时在乡下,风箱土灶下烤红薯,柴火灰堆的火光,忽隐忽现,映照脸庞,呈现的也是暖红。

暖红有人间的暖,温暖的红。清代吴乔在《围炉诗话》里说,“围炉取暖,啖爆栗,烹苦茶,笑言飙举,无复畛畦”, 飘逸朴素的烟火味。

暖红是暖的,只有在冬天,人像旷野上的一棵烟树,饱吸寒气,才能深刻地体会得到,那是一种心理的感受,氛围和色彩,融入特定的温度、情境之中。

腹中饥,才知身上寒。深秋,我和朋友到山中采风,苍凉的风驱散胸口的温热,冻得直打哆嗦,黎明时在一农家用餐,一碗热腾腾的稀饭,一碟腌制的山辣椒,一见到红辣椒,我就认定它是暖红,暖暖的红。那次在山顶,拍山下粉墙黛瓦的古村落,随着日薄东方,远山轮廓渐渐泛红,天青色的冷色调中,羼入一点点暖红。

暖红在山里,黄叶凋落时才显得好看。冷风中,一丁弯弯的红辣椒,艳丽的红,是暖红。乡人把一串串红辣椒,挂在窗棂、屋檐之下,房舍之间便有温暖的,一屋子的栩栩生动。那户人家屋坪前,晾晒一竹匾的红辣椒,连同那棵乌桕树的黄叶背景,恨不得伸出手来,抓一匾子的暖红。

暖红还是澡堂门口的红灯笼。在我的家乡,从前澡堂门口挂一盏灯笼,笼着袖子的人,冷得哆哆嗦嗦,蹩蹩地挟着衣物去泡澡。远远地,看到澡堂门口的红灯笼,便周身洋溢一股暖意,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直奔澡堂而去。那盏幽幽红灯笼,在冷风中招摇,扑上澡堂内逸出的蒸汽,便水汽氤氲了。

红辣椒磨成水辣椒,淋在臭干上也是暖红。儿时的冬天,油炸臭干的诱人香味,在冷风中传得很远。我们这个沿江小城,油炸臭干不同于浙江的臭豆腐,油炸臭干在滚沸的油锅里走过,像雨落树叶,哗哗作响,小孩子伸长脖子,站在炉边等出锅的臭干,卖油炸臭干的师傅用竹签戳着出锅的臭干,在上淋一遍水辣椒。水辣椒湿漉漉的红,食客咬一口,辣且脆香,周身暖洋洋的。

冷冬闲适,泡一杯红茶,坐在太阳底下翻书,手握一杯暖红。红茶沉稳,沷泼的汤色,一股涓涓的暖,润贴咽喉,直抵五脏六腑。

曹雪芹偏爱暖红,以暖红喻美人。《红楼梦》里的众佳人,缤纷衣饰,穿暖红。第49回稻香村聚会议诗,服饰简直是一场暖红秀。只见黛玉外面“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湘云“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是“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美人聚会是暖的,冬日读红楼,纸页间一片暖红。

冰雪天,园林水池里慢慢升浮的锦鲤也是暖红。此刻,草木凋零,一片从水底缓缓上升的红色影子,给人一种视觉抚慰和心理暗示。

此外,老梧桐黄叶凋落最后一片树叶时,矮灌木里,暖红正艳,天竺一簇一簇圆溜溜的红果儿,看得人心里暖暖的。某天,我在公园散步,密密低矮的灌木丛间有成千上万只鸟儿叽叽喳喳,走近一看,是火棘,成了寒鸟的美食。这些密密麻麻的圆果儿,不知什么时候,从冬天的缝隙里钻出来的,点缀萧瑟霜天的一点点暖红。

经历寒冷的人,才会懂得并欣赏暖红。那是冬天的温度、食物和色彩圆润搭配,结合而成的一种感觉与视觉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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