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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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不染

李培俊

叶不染是郑城屈指可数的名人。喜欢穿白,白衣,白裤,白鞋,纤尘不染,素洁典雅。这种穿着打扮,在这个北方小城极为罕见,郑城男人喜欢蓝色,喜欢黑色,喜欢烟灰色、咖啡色。叶不染这身素白便鹤立鸡群、飘逸潇洒。

叶不染28岁出道,10余年间,经他鉴定的古玩、玉器、字画不下千件,没有出过一次差错。顾客送来字画,真迹?赝品?高仿?做旧?真伪当时立判。省城有位大师不信叶不染有这等能耐,携了幅石涛的《空山孤弈》来找叶不染。画面展开不足半幅,叶不染沉声喊停,他告诉这位大师,带上你这幅赝品走人吧,能走多远走多远,免得污了我的眼睛。大师说,年轻人,你也太过自负了,钤印看了吗?题款看了吗?如此妄下结论是否武断了点?叶不染面现不屑,说,石涛运笔,一向逆势而为,自下而上,由内而外。如此圆润之石,细柳若剪之木,岂是石涛所为?窥一斑而知全豹,有必要往下看吗?

厉害!大师卷起画轴,浩叹一声:有志不在年高,年纪轻轻,竟是胸藏万卷,后生可畏呀!

前年,有人拿来一方田黄,上雕五子戏弥勒,甚是精巧雅致。来人50余岁,面色黝黑粗糙,像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来人说,这方田黄石是祖上传下来的,到他手上已有5代。前不久父亲得了血癌,急需一大笔钱救治。我一介平民,哪里拿得出几十万块,想把这方田黄卖掉,为老父治病……来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其状甚是凄惨。

叶不染接过田黄石,只看一眼便还了回去。叶不染说,你还是好好收着,传与子孙吧。来人就问,难道这件传家之宝是假的不成?叶不染说,田黄是假的,你父亲的血癌恐怕也真不了。这件寿山石,石质温润,雕工精细,不失为上等藏品。但和田黄相比,就是天渊之别了。你不会不知道,一两田黄一两金的说法,不过,这是几十年前,现在是一两田黄十两金了。再说,五子戏弥勒是乾隆珍玩,现存台湾故宫,怎么会到你手上?来人脸色潮红,匆忙收起走人。

叶不染的古风阁开在郑城一条断头巷尽头,三间门面,狭小而又逼仄,生意做得半死不活。叶不染不急不躁,没有生意时,便在案子上铺开徽宣,狼毫蘸足墨汁,屏气运腕,笔走龙蛇,挥洒出一幅八尺整张。把狼毫掷入笔洗,拿生白布拭去额头汗水,点头颔首,清瘦的窄脸浮出一抹笑意。

二叔劝过叶不染,是否把古风阁搬离断头巷,搬至人来人往的繁华地段,生意好做一些。叶不染笑笑,摇摇头,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又不卖萝卜白菜。做我们这行的,得把日子看淡一些,看淡了,心底便是清风明月,便是辽阔旷远。

二叔嘁地一声,茫然不解,清风明月?辽阔旷远?哪跟哪呀这是!

谁也没有料到,叶不染竟也有走眼的时候,打水漂一样把10万块钱扔了出来,连个响声也没听到。

一天,叶不染正在挥毫泼墨,临摹玄秘塔碑。一个年轻人闯进古风阁,把一只梅瓶递给叶不染,说,叶老板,你给掌掌眼,这只梅瓶值多少?叶不染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儿,只见小伙子面色憔悴,眼布血丝,十分焦虑疲惫。叶不染拿起梅瓶,看了器形、口沿、底款,然后和小伙子聊了起来。这只梅瓶哪来的?怎么想起要卖了?小伙子眼睛便红了,说,这个梅瓶是爷爷辈传下来的,在家里放了几十年了。叶不染说,既是祖传之物,为什么要卖掉呢?小伙子泪把子一串一串掉了下来。小伙子说,三岁的儿子得了白血病,家里能卖的物件全卖了,这是他最后一点希望了。叶老板,不是家里遭难,谁愿当个败家子……

叶不染点点头,转身吩咐伙计,给他开张10万元的支票。

小伙子出门不久,汉风斋老板张耀先来了,看到那只梅瓶,就问叶不染,你多少钱收下的?叶不染举起一根食指,说,10万。张耀先大惊失色,说,叶老板,你这回可是走眼了,明明是只赝品嘛,充其量值个三五百的价码。叶不染淡然一笑,说,我岂能不知,是民国初年景德镇的高仿。张耀先说,那你咋开出10万高价?叶不染叹了口气,说,10万块钱能换回一条人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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