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县长是哥们儿

李培俊

得到上官要来当县长的消息，司马高兴疯了。司马和上官高中时坐了三年同桌，又是室友。上官不爱洗脚，鞋子一脱，酸臭味直上九霄，冲得司马直打喷嚏。司马翻身而起，将光身睡觉的上官拉下床，把他的两只脚按到水盆里。司马说，又不是制造氢弹原子弹，洗个脚有多难？上官嘿嘿笑着，脚尖一挑，洗脚水撩到司马脸上。司马和上官还是饭伴。人多，吃饭和打仗差不多，必须结伴，一个负责买菜，一个负责买饭买馍头。晚去一步，西北风都难喝上一口。

因此，两个人的关系特铁，鞋袜子互通有无，拉上哪件是哪件，就差伙着喊爹喊娘了。

虽是一个老师摆弄出来，上官当了县长，司马却混得不怎么样，在小科员的位置上一蹲就是十好几年，窝都没挪一下。上官来当县长，司马不就吉星高照、红运当头了？

上官是自己开车来的，来得悄无声息，一下车就把七八个同学召集到一块，在一家中档饭店弄了一桌。司马想，今天怕是要开洋荤了，县长请客，不上茅台也得上五粮液。谁知，上官从车子后备厢里搬出来的却是一箱牛栏山。司马“嘁”了一声，说，瞧你那穷酸劲，县长请客哪有用二锅头的？上官说，你家伙想把我吃穷吗？司马说，别逗了，吃饭用得着你县长付账？上官说，废话，你付？司马说，县长大笔一挥不就得了。上官笑笑，在司马肩上狠狠拍了一掌。

司马找上官办的头一件事，是给女儿安排工作。司马女儿毕业几年了，还待在家里吃爸妈，摔碟子打碗的心里不痛快。司马说，老同学，给你侄女找个事干呗，我这个宝贝疙瘩呀，总嫌老爸没本事。我要让她看看，她爸有个县长哥们儿呢。

上官答应得极是干脆，生吃白萝卜似的，咯嘣一声应下了。隔不多久，上官电话通知司马：机会来了，让咱女儿考村官去。

司马的女儿相当争气，笔试、面试、政审，拿了个第二名。司马正喝着小酒庆贺呢，一盆冷水浇到头上：女儿却被分到最偏远的乡镇最偏远的村子。司马很是恼火，打电话给上官，你小子怎么搞的，咋给她分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上官笑了，说，你给我好好想想，我能害自家侄女吗？那地方最能锻炼人，懂吗？司马说，假模假式！如果是你女儿，你也这样？上官说，当然。

当天晚上，司马去了上官办公室。上官的家在市里，晚上就住在办公室套间。司马带了1斤茶叶，每个茶筒里塞了10张老头票。现在办事少不了这个，亲戚朋友同学也不行。司马说，老同学，这茶你自己喝，别送人。上官指着茶叶筒说，你只要撅起尾巴，我就知道要屙啥屎。说吧，里面多少？上官打开茶叶筒，把钱摔到司马怀里，说，你小子脑子进水了？给我玩这个？

司马的脸便成了下蛋的母鸡，嗫嗫嚅嚅说，我不是想给孩子分个好地方嘛……

上官捏出一撮茶叶，闻闻，点点头说，嗯，不错，上等的信阳毛尖，我留下了。接着拉开抽屉，拿出两条软壳中华烟撂给司马，说，一物换一物，够本吧？

上官上任一年，官声不错，说他为人实在，不玩虚的花的，拖了4年的断头路，在他手里通了；索河的臭水变清了，沿河建成了休闲公园。但也有人暗中踩他的脚后跟，甚至，把他上任请同学喝酒的事也翻了出来。有人真到饭店查过，321元，一清二楚，刷的是上官的银穗卡。

8月的一天，上官给司马打电话，说他要去省城签项目合同，偏巧儿子要来县里。上官说，让我家那小子在你家住几天行不行？司马说，咋不行，你儿子不就我侄儿吗？放心忙你的去吧。

上官的儿子爱说，从进门那刻起，嘴就没有闲过。司马问他做什么工作，小伙子说，公务员没考上，在顺风快递混日子，骑辆三轮送货呢。司马说，咋不让你爸活动活动，安排个稳定些的工作呢？小伙子来了一声：切！我那个爸呀，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我亲爸。司马笑了，说，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你是在骂你妈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