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斌

每次搬家，最难搬动的是书。并没有什么大部头的书籍，或者珍本孤本，可每册书，摞在一起，并不比一摞砖头轻多少。

现在租住的房子，卧室朝东。冬天的早上，人缩在被窝里，看着太阳，柔和的光，温和地投射在书脊之上，每个书名都呈现金属的光泽，温暖有声。我的目光，在那些名字上逡巡，竟如在晨雾中行走，眼里湿漉漉的，连睫毛上都闪着泪光。

很多年前，与她相识。

每次相见，都会买一本书，席慕蓉的诗，琼瑶的小说，林清玄的散文，丰子恺的漫画等等。在扉页，很认真，很认真地，写下甜蜜的日期，然而坐在河堤上读，坐在竹林里读，——等她来，然后送给她。竹笋破土而出，爱情茁壮成长。

我是不写天气的，那些日子，即使雨雪菲菲，即使大雨倾盆，与丽日晴天何异？正如现在市上畅销的一部书的名字，白落雪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在新月派盟主的心目中，在康桥的那些日子里，见到林徽因的每一天，都是晴天。说到底，所谓天气，只是心情而已。

那些年月，工资极低，买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是，还是越积越多，聚了满满的一书橱。书橱塞满，爱情瓜熟蒂落，婚礼水到渠成。可那是什么样的婚礼哟。我用一辆板车，从她家拖了一只挂衣橱来，还顺带了两小捆芝麻秸——烧土灶的柴。

后来这些书，她又带回来了，排在书橱里。每一册书都有故事，每个细节都很清晰，是关于爱情的记忆，是关于时光的记忆。

婚后的日子，少了清风明月，多了柴米油盐。时光有脚，快如旋风，在庸常的生活中穿行，每个人一如阳光下忙碌的微尘。原以为日子比树叶还稠，可是仿佛转瞬之间，已到以一板一板的药片来计数日子、用吃黑豆黑芝麻糊来挽留岁月的年龄。

现在我翻看这些注有日期的书，犹如在时光中行走。这些书籍中间，有一册林海音的《城南旧事》。现在一切，也就成为城南旧事，散发着昏黄的光，然而，很温馨。

我在西塘小游的时候，在一家酒吧门前，看到一行字：有些人，有些地，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后会无期。我庆幸自己迎上来了，没有错过。我经常到寺庙里去，我是相信缘分的。

我在新房子里，为书橱安排了一个房间。那是书的家，也是爱情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