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拌”

裙 子

我们家对门住着张大爷老两口。他们是一对吵吵闹闹、闹闹停停的“老拌”。

张大爷烟瘾特大，是几十年的老烟民。退休后闲着没事，更是一天到晚喷云吐雾。张大妈受不了，就常常唠叨，有时甚至连挖苦带诅咒：“抽！抽！早晚得抽死。”火爆脾气的张大爷也不甘示弱，发狠说：“我抽死，那才称了你的心，看以后谁管你这老婆子。”一来二去，两人就干起架来，还砸桌子摔板凳闹出大动静，我们邻居都拉扯不了。

看着他们，我常常不自觉地摇头，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吵了几十年，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啊？

一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忽听得我们这栋楼下有救护车刺耳的尖叫声。我急忙去看，对门人声喧哗，张大爷被抬上了担架，张大妈一脸焦急，紧跟着也上了车。后来，我才知道，大爷中风了。

过了月余，他们回家了。张大爷的半边身体偏瘫了，脸庞肌肉僵硬，头一直向右边偏着，手指不停地颤抖，左腿似乎不能用力。我在楼梯口遇见他们，张大妈小心地搀扶着张大爷，不住地叮咛着：“慢点，小心台阶。”“来，又上了一级了。”她耐心温柔，和原先那个有点刻薄的老太太判若两人。

隔天，张大妈找到我说：“裙子啊，我知道你有亲戚是推拿医生，你能不能帮忙介绍，让我学上两手，我帮老头子活络经络，他没准能好得快些。”冲着她的这一片苦心，这个忙我一定要帮。推拿诊所有三里路远，从那以后，张大妈风雨无阻地天天去学习，还购买了大量的医学书籍和保健杂志。

张大爷的身体在张大妈的精心照顾下慢慢好转了，渐渐地，不用她搀扶也能自己挪动，还能自己扶着拐棍慢慢地走路了，歪曲的嘴角肌肉也回到了原先位置，又能口齿伶俐地说话了。

之后，我又听到了对门久违的拌嘴，大爷大妈底气十足地大声叫嚷着。只是，这一回，我会心地微笑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少年夫妻老来伴。争吵、和解、继续争吵、接着和解……这些不可避免的生活小插曲在琐碎吵闹的生活里，悄悄沉淀的是夫妻的情义责任，正是恩存爱中，意融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