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东方

娘打小命如黄连。5岁就没了妈，1939年春，刚6岁就来到爹家当童养媳。

当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娘却已经被当成一个成年人使唤了：洗衣裳、做饭、割草、喂牛，啥活都干。当时人小、个子低，还没有煤火台高，和面、做饭、涮碗都要站在小凳子上。就是这样干了活，还会天天挨骂，她只有眼里含泪继续把没干完的活干完。

娘一辈子辛苦操劳。随着年龄的增长，娘干的活儿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有时上山割草，因为割得太多，扁担压得老弯，挑起来两头的草拉着地。下坡时双腿发软，拉到家时早已累得浑身无力。

娘一辈子乐施好善。家里东西，从不金贵。我记得小时候，父亲有一辆自行车，只要晚上下班回到家，邻居大人、小孩儿就推到打麦场上学骑车儿。家里有了缝纫机后，娘也毫不吝啬，今天给这家做件上衣，明天给那家做条裤子，奶奶、婶婶们无不交口称赞。

娘一辈子历经磨难。好日子没过几天，灾难再次降临。1978年父亲得了癌症撇下我们全家老小而去。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是娘很坚强，硬是把我们姐妹七个一一拉扯大，把我们抚养成人，又操持我们一个个结婚成家，后来又帮着我们照看子孙。

娘的一生为父亲也付出了很多。1976年我爹不幸患上了食管癌，水米难进，疼痛难耐，日渐消瘦，三年间往来反复，先后住进了县医院、省人民医院，自始至终，娘守候身边端屎端尿，其间饭吃不好、觉睡不稳。有时还要受父亲病痛、烦躁发脾气带给的打骂。几年下来，娘得了胆胰炎、胃炎，时常腹痛、腹胀。但她从来不叫一声苦，没有一声怨，不给我们子女说。娘一辈子没有吃香、没有喝辣，没有穿好衣裳，心思全用在了儿女身上。

娘虽然没有文化，却不忘教育我们走上正道。她总是教育我们，不拿别人东西，不说谎话，老实做人，好好学习，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娘对自己的孩子有严更有爱。不管是大孩、小孩，都是娘的心头肉。娘总是五点就起床，喊我起床时，热腾腾的捞面条已经做好，热红薯已经蒸熟，她整整要比我早起一个多钟头啊。吃完饭出家门时天还很黑，她还不放心，硬是把我送到六队磨坊，看着我走远了，还大声喊我的名字：“东，小心啊。”老四宏颜上初一学习不努力，厌学，有一次还逃学，娘知道后狠狠地教训一顿，硬是帮他走上了求学路，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娘就是用她自己朴实的一言一行激励着我们姊妹成材。

慢慢的，娘老了。人老了难免生病，手脚不灵便，干活不利索。特别是一场脑中风病后，走路一瘸一拐的。疼痛严重时娘也不抱怨，就是有不顺心的事也总是忍在肚里，闷在心里，生怕给我们添麻烦。去年春节前，娘又因胯骨骨折入院拉了牵引，十来斤重的东西把娘疼得整夜睡不着觉，忍受不住地喊“疼”，我们烦了，有时就会大声地吆喝她，过后想想真是对不住娘啊！

娘也有自己的愿望。一次我们问，你想不想去北京？她说咋不想去？这辈子最想去的就是天安门。今年3月份，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大姐、三姐、四弟用轮椅推着娘，陪她去了北京，也算圆了娘的一桩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