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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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俊逸眉头微皱,与齐伯一道走出内室,沉思良久,低声吩咐,“齐伯,要是这说,就麻烦你走一趟,有请伍秀才。”

“好咧。”齐伯快步走去。

望着齐伯背影,俊逸苦笑一声,摇头道:“嗬,真就是冤家路窄哩!”

齐伯赶到伍中和家,已经小半夜了。

伍傅氏听到叩门声,急急慌慌地穿衣起来,赶到门口,问清是齐伯,开门。齐伯讲明情况,伍傅氏踅回房间去叫中和。

中和早坐起来了。此时敲门,八成是来请他出急诊的。

“啥人?”中和穿衣下床,收拾行头。

“是鲁家齐伯,说是马家老夫人又病了。”伍傅氏帮他收拾,“你这快去。”

伍中和坐回床头,反而不动了。

伍傅氏把东西收拾好,瞟他一眼:“他爸,你哪能不动了?齐伯候着哩!”

伍中和依旧没动。

不得已的重逢

伍傅氏将医箱提过来,塞到他手里:“快点呀,人家介大一把年纪了!”

伍中和长叹一声,身子依旧没动。

“我晓得你是为的啥事体。”伍傅氏扑哧一笑。

伍中和看过来,声音急促:“啥事体?”

“为当年那场赌,是不?人家赌赢了,你赌输了,这要见面,脸上过不去,是不?”

那场旧案鲜有人知,伍傅氏此时提起,无疑是揭了他的伤疤。伍中和呼吸急促起来,白她一眼:“多嘴!”

伍傅氏半是嘟哝:“他爸,这都介久了,你还争个啥哩?再说,一桩事体归一桩事体,今朝是老夫人生病,你……”

伍中和重重咳嗽一声,目光凶巴巴地射过来,伍傅氏赶忙憋住。

见话已让她挑白了,伍中和不好再讲什么,极不情愿地缓缓起身,拿起一只乡村郎中常用的手提箱,步履沉重地走向院中。

齐伯拱手揖道:“不好意思,打扰先生了。”

伍中和拱手还礼:“让你久等了。走吧。”

二人脚步匆匆地赶到马家。听到声响,俊逸迎出门外。中和与他见过礼,进门为老夫人把脉,而后在她头、颈上按捏一阵,又在左右手腕各下一针。

马老夫人的呼吸渐渐平缓,面色也和缓多了。

俊逸大是叹服,语气恭维:“伍兄,没想到你这医术也介好!”

中和未予理睬,只把两眼盯在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睁开眼睛,看着伍中和,略显吃力地给出个笑:“伍先生,有劳你了。”

伍中和回她个笑:“老夫人,都有哪儿不适宜,讲来听听?”

“背上冷飕飕,头顶痛兮兮,手脚软绵绵,心里烦糟糟,交关不适宜哩。”

“呵呵呵,”伍中和轻声安抚道,“老夫人,没啥大事体,看脉相,你这身子骨结实哩。”掏出一粒丸药,“这粒丸药,只要老夫人吃下,管保身体矫健健,一星星儿病都不会有嗬。”

“敢情好哩,谢谢你了!”老夫人冲他又是一笑,挣扎几下欲坐起来。俊逸急挪过去,扶她坐起,在她背后垫起两只棉花枕头。

老夫人饮几口,将药冲下,目光缓缓转向俊逸:“瑶瑶寻到没?”

“在家里呢,这辰光应该睡下了。”

“这就好。”老夫人松下一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仍旧跪在床边的阿秀,老泪流出,长叹一声,“唉!”

鲁俊逸生怕她说漏什么,转向中和,移开话题:“伍兄,能否再为阿拉姆妈开个方子?”

“好吧,”伍中和拿出纸笔,“我这就开一个。”埋头写几个字,递过去。

俊逸接过一看,惊愕道:“堂戏三日?”

“是哩,”中和望着老夫人,“老夫人眼下只有一病,心里烦糟糟。三日堂戏一开,老夫人啥病也就没有了。”

“好好好,”鲁俊逸朗声笑起来,“你这方子好咧。齐伯,这事体由你操办。你打听一下,方圆哪家戏班子最好。”

说到堂戏,马老夫人果然来劲了,忽身坐起,连连摆手:“俊逸呀,甭让齐伯费心了,就叫甫家班子吧,既省钱,听起来也顺耳。”

“好好好,就叫甫家的!”鲁俊逸呵呵笑起来。

中和趁势起身,拱拱手道:“老夫人,鲁老板,辰光晚了,生员告辞。”

老夫人欠欠身子:“伍先生,半夜三更地惊扰你,老身实在过意不去。俊逸,你代老身送伍先生回府!”

俊逸、齐伯送伍中和出来,走至中堂,俊逸道:“伍兄留步!”

伍中和止步。

“伍兄,时光荏苒,转眼就是二十年了!”

“鲁老板记错了,”中和回走一步,目光逼视,“应该是二十年五个月又三天!你应该在今年三月初七衣锦还乡才是!”

“伍兄记性真好!”

“观鲁兄架势,是想此时此地就了结吗?”

“在下不敢。在下只想告诉伍兄,那场豪赌,在下认输。”

“哦?”中和越发揶揄,“鲁老板别是正话反说吧!”

“非也。”俊逸的声音略略激昂,“在下不过是挣了几个臭铜钿,如今眼里也只有臭铜钿了。反观伍兄你,依旧是境界高远,傲骨铮铮,浩气贯空啊!”

伍中和两道目光直射过去,仰天长笑一声,扭转身,大踏步而去。

“再请伍兄留步!”

伍中和再次住步。

俊逸掏出一张庄票:“在下愿赌服输。尽管伍兄粪土金钱,这笔赌注,还请伍兄不弃!”

伍中和爆出一声更长的笑,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镜湖双叟

这一夜,伍中和辗转反侧,脑海里一直在琢磨鲁俊逸讲出的每一个字,直到鸡叫仍未睡去。

回想这二十来年,他对鲁俊逸的避而不见,无非是为他们之间的赌注这个心结。

翌日晨起,吃过早饭,中和来到挺举书房,脚下垫个凳子,从书架顶部取下一个长条纸盒,拍掉上面的灰土,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条珍藏多年的卷轴,在书案上摆正。

伍中和展开卷轴的动作极是小心。

画轴展开,是一幅西湖飞雪水墨画,上面题写两行诗,笔法苍劲有力。

挺举审看画面,目光落在题字上,脱口而出:“镜湖双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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