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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宇 在乡下,时不时地会有走街串巷商贩的吆喝声,给村庄增添几分韵味。 街上走动的商贩有买的,有卖的,也有交换的。有卖葱的、卖蒜的、卖瓜果蔬菜的,有籴粮食的、收废品的,有芝麻换香油的、大豆换豆腐的,还有修理缝纫机的、补锅的。叫卖的声音从巷子这头传到巷子那头,在村庄上空飘荡,在巷子里回旋。如果你在家里做着家务或者闲坐,正好是你想买或者想卖的商品,你就会走出家门,撵着叫卖声,寻声而去,出门喊住小贩,一番讨价还价,交易就完成了。如果你清闲,不想买也不想卖,也可以出门去跟小贩聊一聊,打听一下市场行情和物价。 你做好了一锅面,家里没有醋,或者缺少蒜,街上正好传来叫卖声,正好就是卖醋的或者卖大蒜的,你说有多巧,送上门来了。你就会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一边走,一边喊小贩。 叫卖声如跟自己无关,你就不用关注,任凭叫卖声渐行渐远。 在传统的叫卖声中,根据行业不同,有的用专业道具代替。比如卖猪下水的,或者卖豆腐的,都是敲梆子;而篾匠把一串铁片串起来,扬手摆动,哗啦啦响;卖香油的手里拿拨浪鼓一样的大铁鼓,边走边摇晃,发出嘡啷啷、嘡啷啷的声音。也有的大概是急于揽到生意,用这些道具的同时,还配合着几声吆喝。比如卖豆腐的,一边敲梆子一边喊:“豆腐,谁要豆腐,卤水好豆腐。”卖香油的也会一边摇晃大铁鼓,一边喊:“香油,谢儿寨的好香油,管赊管尝,不香不要钱。” 叫卖声中最悦耳、最动听的要数卖鸡雏的。每年春天,从山东、河南结伴而来一群汉子,每个人用自行车驮着两摞子竹筐,竹筐里挤满了毛茸茸的鸡雏,唧唧的叫声从竹筐里传出来。到了大路口,他们像包村干部一样,每个人去一个村庄,分头叫卖:“卖小鸡——哩吆嗬,卖小鸡哩——”声音婉转嘹亮,结尾戛然而止,然后再续一声:“卖小鸡哩——”尾音上翘悠长,颇为动听。卖鸡雏的汉子们都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高亢而有金属质地,不当歌唱家真是有些亏了。这样煽情而诱人的叫卖声不仅让居家的妇女听了,老鹰一样忙着出来抓鸡雏,在地里劳作的女人听到了,也忍不住回到巷子里,爱怜地挑选几个鸡雏捧回家去。 那场景,真是一幅很有诗意的乡村画图。 初夏,有小贩从外地趸来一车西瓜来巷子里叫卖,吆喝着“麦子换西瓜”。声音粗犷沙哑,一点儿也不好听,也许不是专业的小贩,只是临时客串一下。还有卖臭豆腐的,“臭豆腐哦臭豆腐”,吆喝声反反复复,犹如单调的蝉鸣,也是不招人喜欢的。买公鸡的最勤快,天不亮就在巷子里吆喝了。买公鸡的小贩大多是骑自行车,走得很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卖鸡的人家天不亮就把自家的鸡捉住了,听到吆喝声,忙不迭地跑出去。卖公鸡的人大多是急着用钱,也不讨价还价,一根杆秤,货款两清。 在我的老家,把巷子叫过道。有一个笑话,说一个买破烂的,蹬着三轮车,一边吆喝“谁卖破烂”,一边想着出了这个过道,再去那个过道。心里想着,竟然喊出了口,吆喝了一嗓子“谁卖过道”。后来这个笑话有了升级版,说是收破烂的看到了一个俊俏的小媳妇,脑海里一直出现小媳妇的模样,吆喝成了“谁卖小媳妇”。 有个补锅底的,吆喝一嗓子“补钢精锅——补壶底啵——”很快就有了生意。这哪里是吆喝啊,一句接着一句,简直就是说唱,颇有百听不厌的艺术氛围。补锅底的取出小马扎,在巷子口坐下,再取出一堆工具,叮叮当当进入工作状态。补锅底的身边总是围了一圈人,大多是看热闹的,海阔天空地说笑。 叫卖声与平民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小时候家里拮据,听到巷子里吆喝卖韭菜的,常常拿着鸡蛋去换,丰富了一日三餐,给枯燥的生活平添不少乐趣。如果哪一天没有了叫卖声,你心里会被寂寞笼罩,你会跑出来,站在巷子里眺望。 叫卖声是讲究平仄的,脆灵婉转,合辙押韵,听起来才悦耳动听,才富有诱惑力。没做过小贩的人大概不知道,走街串巷吆喝起来是很费气力的,做小贩要有一副好嗓子。小贩们如果改行做戏曲演员,应该个个都很出色。 如今,巷子里的叫卖声变成了电喇叭,都是提前录制好的,循环播放。小贩们与时俱进,省了气力,再也不用高一声、低一声地靠声带吆喝了,并且声音也高了几个分贝。但是这种叫卖声听起来没了韵味,听久了心里就会萌生一丝丝的焦躁感。这时候,你会怀念巷子里那原生态的叫卖声,犹如清风明月,犹如高山流水,让你久久回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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