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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玺 我比较喜欢壶。茶壶。 这种喜欢,登不得大雅。收藏里,茶壶属于不上路分的那种。因为是普罗大众日常生活器皿,存世也多,陈设也难,又有易损执和流的顾忌,按照高精稀的标准,大行们常不屑。 我觉得,茶壶,就其工艺讲,比之盘碗瓶罐,要复杂得多。它要有盖、底、身、执和流,平添了许多工序,学徒是做不来的。能够做壶的,必须是师傅。做得好,做得精,做得出彩,做出神韵,一定是大师。比如时大彬、陈曼生、邵大亨、刘雨岑、顾景舟之辈。大师之所以为大师,不光光是手艺精,大师思维往往超群。早期的壶,无盖,无执,无流,素身。我猜想,壶的发明,一定是受了葫芦的启发。早期的壶,无论其形状、功用,乃至发音,与葫芦都有相通处。壶在历史上确曾被称作过“壶卢”。苏轼:“如今胜事无人共,花下壶卢鸟劝提。”注家云,壶卢就是壶。大师的加入,不仅为壶创造了盖和执和流,而且,更重要的,为壶注入了文化元素。行家谓之曰“工”。文化介入之后,壶身便成为鉴赏大师本事的重要依据。大师凭借壶身方寸之地,或为文,或题诗,或作画,或錾刻,挥洒之间,把玩之间,文气便熏陶教化、浸润濡染了。 不说壶身,那里底蕴深,非方家,说不清。说说壶盖。 壶盖,在壶,只能算是配件,零碎。做壶,非到最后,不能做盖,没有谁先去做一只壶盖,然后再去做一把壶来匹配这只盖。我有一把做成茶壶形状的砚滴,壶盖只有一片杏仁大小。即如是,壶盖一样也是大师的尤物,题字,画画,甚或雕塑,寥寥几笔,形神皆备,令玩家心生共鸣,回味几无穷期。我的几把壶,壶盖皆有题字,意欲天立厥配。“一片冰心”“香清味永”“六如之法”……最多的,要算是“可以清心也”了。 可以清心也,典出何人,不知道。朋友来,读作“心也可以清”。觉得好。再细揣摩,竟是一句回文,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怎么读,意思都实在妙得很。 《说文》说,清,朖也,澄水之貌。意思是说水经过澄清,一眼见底。与清相对的是浊。《老子》说,浑兮其若浊。中医里,浊是一种病,病因思虑太过,伤及心神。症见神疲乏力,心悸气短,毛发不荣等状。中医认为,念清则心清,心清则见清;念浊则心浊,心浊则见浊。心清,万事皆清;心浊,万事无章。许多病,皆可由心生。 心,是千变万化的。清,会有,浊,会有,忽而清,忽而浊,不清不浊,清浊交融,也会有。背负欲念,心就会浊气弥漫,放下欲念,一切皆清。所以有“无欲则刚”之说。“欲”是游走在清和浊之间的一只眉目乖巧的精灵,能够耐得住“欲”的诱惑,不越轨,不逾矩,很难。因为难,才会有人屡屡在金钱、美色、物产等等“欲”的面前,不断败下阵来。心或清或浊,关键在修为,在把持,在敬畏,在度。度,就是底线,越过了度,病也不远矣。 哲人说人生有三重境界:初出茅庐,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阅世渐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放下执念,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能够放下执念,修为到看什么还是什么的那种境界,肯定是高人。 这就想起了《菜根谭》:“寓清于浊,以屈为伸,真涉世之一壶,藏身之三窟也。”非常时刻,一壶也是救命宝典。 得闲的时候,弄弄茶壶,不是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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