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平

地里的麦子收割后，田野裸露出黄褐色的肌肤，一根根割剩的麦茬短剑一样，密密麻麻，直竖在夏日的阳光下，闪耀一片刺目的森森浮光。这样的日子持续不了几天，黄褐色的土地会慢慢变绿。

抢时间埋在土里的玉米种子，在温暖松软土壤的滋润下，幼芽就像出壳的小鸟，慢慢地从种壳钻出来，悄悄拱出地皮，从那些麦茬缝隙里露出点点绿芽。幼苗舒展开尖尖的嫩芽，不断绽出新叶，生长很快，超过麦茬，大地变得一派葱茏。

似乎在转眼之间，青青的玉米苗，愈加茂盛，已经没过人的膝盖，片片绿叶，饱满水灵。用不了多久时间，这些玉米，会高过人的头顶，成为茂密的青纱帐。远处的田野，还有片片果林。远望看不清树上结了什么果子，走近了，看见桃树上结满了桃子，青葱逼人，粉嫩欲滴，一派丰收的喜人景象。苹果已有拳头大小，蓬勃盎然，再过些日子，这些桃、苹果就该上市了。

村庄周围，新垛的麦秸垛随处可见，静静地蹲在某个角落，或大或小，或高或低，像滚圆、巨大的蘑菇，和柿、槐、桑、榆树一起，把素朴的乡村装点得生动而有情趣。土狗耷拉着长舌头，蜷缩在麦秸垛背阴处歇凉。老母鸡带领雏鸡在麦秸垛周围刨食，寻找遗落的麦粒，或是在细土里洗澡。机灵活跃的麻雀，大胆与鸡抢吃麦粒，忽而又飞到麦秸垛顶或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那些燕子、蜻蜓也跟着忙碌起来，围绕麦秸垛满场飞旋，寻找小虫子。

院落高大的核桃树，枝干苍虬，叶浓果繁。房前屋后的柿子树阔大的叶间挤满小小的绿果，像小人的圆脸，一只只，挤挤挨挨，安安静静躲在枝叶深处，如养在深闺的秀女。不注意，是发现不了的。 桑葚树结满红的、紫的桑葚果，来不及摘的，被风吹得散落一地，成了鸟儿、蚂蚁的美食。

新打的麦子，从高处搬到低处，从低处搬到高处，从家里搬到晒场，来来回回折腾。晒场上的麦子，麦粒滚圆，成熟饱满，女人小孩一边翻搅，一边拣寻碎石、虫子和土坷垃。男人在树荫下修缮农具，或是叼根香烟，或是惬意地吼上几声秦腔乱弹。

乡村呈现出收获后特有的宁静和美丽，院落的空地上，绿油油的青菜、架豆和辣椒，长得正欢。角落见缝插针栽种的花花草草，也恣意烂漫。几株丝瓜藤，已经爬得老高，浅浅的黄花也悄悄绽开了。晒干的麦子，或入仓贮存，或用袋子装起来，在屋内码得整整齐齐。

青壮年外出打工了，老人们却也闲不住。奶奶用木碓舂去大麦皮，在大铁锅里熬呀煮的，做成了清香四溢的“麦仁粥”。那粥放凉后，红红的颜色看起来吉祥喜气，在大热的天里喝上一碗，生津止渴，健脾开胃，神气清爽。

刚从地里拔草回来的爷爷，端了竹椅，闲坐门前，摇把蒲扇，浑身的筋骨慢慢舒展开来，古铜色的脸膛淡定祥和，身后阳光万缕，空气洁净，飞鸟盘旋，那些植物、庄稼、小草，葳蕤美好，生机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