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虽旧邦 其命维新

《碧霄一鹤——刘禹锡》创作谈

程韬光

在中国文学史上，唐诗创造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诗歌高峰。在诗山的峰巅之上，站立着一个诗风豪迈劲健、人格昂扬向上的中唐时期著名诗人、“大唐诗豪”——刘禹锡。

纵观刘禹锡的一生，可以看到一条先扬后抑、少年得志却困厄半生的命运轨迹。刘禹锡与其同僚们遭遇这样的命运并非偶然，是与中唐时代皇权与宦官、藩镇展开最后斗争的时代背景紧密相关。

而刘禹锡恰恰不甘于这样的命运，一种来自于《诗经·大雅·文王》的一种代际间的政治遗嘱，也预设了深受儒教影响的刘禹锡的悲剧一再重演。“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自此句一出，每一代都有心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维新志士。而刘禹锡就是中唐永贞新政的中坚力量之一。

本次创作的《碧霄一鹤——刘禹锡》，力求还原刘禹锡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一生。

刘禹锡成长于比较优越的家庭环境中，他的科场登第之路非常顺利。二十二岁之时，联登进士、博学鸿词两科，一时间传为佳话，并于两年后又考中吏部取士科，授太子校书，正式步入了大唐的官场。在太子府任职时，刘禹锡结识寒门庶族出身的同僚——太子侍棋王叔文。王叔文的政治眼光和组织才能颇令他敬佩，这便埋下了日后刘禹锡成为王叔文主导的“永贞革新”核心成员的伏笔。

在刘禹锡步步高升之时，唐德宗晚年的宫廷斗争日趋激烈。尤其在德宗弥留期间，太子李诵集团与宦官集团的矛盾更趋白热。在王叔文等人的协助下，李诵成功登基，开始大规模任用自己多年积聚在身边的人才，意图革除弊政，再造乾坤。在这样的大势下，刘禹锡再次脱颖而出，协助杜佑、王叔文管理财政，参与革新。刘禹锡与柳宗元又特别受王叔文器重，这使二人有机会进入宫禁，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

以“二王、刘、柳”为核心的革新派，在唐顺宗李诵的支持下，大刀阔斧地对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加以改革，不久，便获得了人民的拥护。革新的矛头最终指向了中唐社会最大的两个反动集团——宦官和藩镇，二者联合反扑，逼迫顺宗禅于太子李淳。李淳登基仅三天，对革新派人士的迫害便如期而至。

作为永贞革新失败后果承担者“二王八司马”之一的刘禹锡，在年富力强之岁离开了唐王朝的权力中枢，虽然日后奉诏回京，也只是徘徊于权力核心之外，再难展大志。

刘禹锡被贬出朝，在朗州司马任上一待便是九年。九年中，刘禹锡的诗作十分丰富，其中虽然有感叹之句，但更多可见的是他立志明言，为永贞革新辩护、正名的疾呼，和对自己、对朋友的勉励。

回京后，刘禹锡在玄都观赏花时题写了一首意含讥讽的诗。诗中以“刘郎去后栽”的“桃千树”，讽刺当年合谋诬陷永贞革新后崛起的朝中新贵，这便引起了从皇帝到朝臣的广泛怨恨。其结果，刘禹锡自然再次被贬斥远地。

刘禹锡在连州、夔州、和州刺史任上再次做出了令人信服的成绩。在他的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民族关系融洽，社会矛盾大大减轻。同时，由于他在长期经受磨难中，对政治、历史、天道、人生作了深刻思考，在吟咏前朝史事及其有关的风景遗迹中，抒写出深沉的怀古幽思与深刻的现实忧患意识，并使二者融为一体。他还努力向民歌学习，直接运用竹技词、杨柳枝词等民歌曲调创作，既有民歌的浓郁生活气息和生动活泼风格，又有文人诗的精炼、优美、含蓄，可谓雅俗共赏，深受人们喜爱。刘禹锡贬谪二十三年后，被召回洛阳。此时，与他志同道合的永贞革新亲历者中，大多数都已经死于贬所，唯剩他一人北还，他的心中是愤慨、哀伤的。但在扬州与白居易的唱和中，刘禹锡又以一联“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止住叹嗟，以乐观进取、奋发向上的精神，踏上回洛阳、长安的路程。

刘禹锡不可规避地再度来到玄都观，他再度发现了桃树的预言：而今不仅桃花都不见，连种桃树的道士也没了踪影，岂不恰好暗喻了奸邪小人们失势灭亡的命运？满目的荒凉，在刘禹锡眼中却别有一番滋味。他忍不住发出由衷的嘲讽，权力的专断者不接受任何反讽。因此刘禹锡第二次在玄都观题诗，又令他的仕途遭遇了最后的挫折——赶出朝堂。不同的是，此时刘禹锡声望已隆，被贬之地相对重要。在苏州、同州、汝州刺史任上，他延续着勤政爱民的传统，以优秀的政绩赢得了百姓的爱戴。他不仅得到了紫金鱼袋的恩赏，更被苏州百姓与韦应物、白居易一并尊称为“三贤”。

刘禹锡最终回到洛阳，却依然不忘以天下为己任，但是，他依然未得朝廷的垂青，只是得到了一些虚名。冰冷的现实让刘禹锡明白了一切，他为自己写下了《子刘子自传》，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并再次为永贞革新正名。会昌二年秋，刘禹锡与世长辞。

刘禹锡的成就，绝不仅限于文学领域。他是卓越的诗人、文学家、医学家，更是杰出的思想家。刘禹锡用他的生命丰富了中华民族的精神内涵，是推动中华文明向前发展的卓越力量。

值拙作《碧霄一鹤》出版之际，以习近平主席会见奥巴马时所引用的刘禹锡诗与读者共勉：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