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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勇 韩愈是“唐宋八大家”之首,是古文运动的积极倡导者和实践者。他写了大量古文,包括脍炙人口的《师说》《送孟东野序》《杂说》等等,但令人奇怪的是,在他的古文中,占比最高的却是碑志。据他的女婿兼弟子刘汉所收集到的,总计有近80篇之多,且绝大多数为墓志铭,因而被称为“古今墓志第一人”。 我们比较熟悉的就有《平淮西碑文》《张中丞传后叙》《贞曜先生墓志铭》《南阳樊绍述墓志铭》《祭河南张员外文》《祭柳子厚文》等。韩愈的生前好友刘禹锡在纪念他的悼文里说:“公鼎侯碑,志隧表阡,一字之价,辇金如山。”这如山的辇金,赚的是死人钱。 韩愈写了一篇《平淮西碑》,韩弘自然大喜过望,当即拿出500匹绢相赠。韩愈写了《王用碑》,王用的儿子馈赠韩愈一匹带鞍的宝马和一条白玉带。 北宋的司马光曾在《颜乐亭颂》一文指出,韩愈“好悦人以铭志,而受其金”。 有人说韩愈写了大量的墓志铭,替人歌颂功德,并收取一定的钱财,称之为“谀墓”。其实,这样说对韩愈是不公平的。付出劳动,收取稿费本身没什么不妥。 唐文宗时,撰写墓志铭一度成了长安文人的一个职业,同行之间还存在激烈竞争,每有大官去世,其门前必定挤满争写墓铭的家伙,吵吵嚷嚷跟赶集似的,为了及时获取情报,他们还在棺材铺注了册(录名于凶肆),一有人去世,棺材铺就赶紧通知他们,以便早先一步抢到墓志铭的撰写权,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后来的撰稿人加入作协、编剧加入影协一样。韩愈这样真正有名气的写家,是不需要跟人抢破头争活儿的。 墓志铭本身就是专门替死人说好话的,甚至是说过头好话的,韩愈的写法也是沿袭了绝大多数人的路数,多数并非刻意阿谀。韩愈撰写这类碑志文章70余篇,多半符合事实,20余篇有溢美之词,这主要与墓志铭这种文体本身有关。墓碑、墓志等铭幽之文,一般应死者家属或门生故吏请求而作,作者一般接受润笔(金钱或礼品)之资,势必隐恶扬善,甚至无中生有地对死者进行歌颂。古已有之,不独唐代。还有,像《柳子厚墓志铭》《南阳樊绍述墓志铭》,既非“谀墓”,也不是为了钱财。 韩愈的“谀墓”之辞,也有不少是为地位卑下的小吏和落魄文人写的。这些墓志铭最耐读,一反“谀墓”之习气,而成了可亲可近的人物速写。因为韩愈能够从墓主人的许多生活细节中提炼典型材料,如感人事例、谐闻趣事等入文,读来备感亲切或令人喷饭。在这些墓志铭中,韩愈刻画出了一个又一个怀才不遇、心胸磊落的寒士形象,并借以抒发自己对世俗的看法和政见;在这些墓志铭中,韩愈还寄托了自己的思想和观点,如《试大理评事王适墓志铭》中的“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想法,《南阳樊绍述墓志铭》中的文学主张等。 韩愈在给某些达官贵人所写的碑志中,确实有些内容不尽真实的情况,这主要有两类:一是被叙述的对象基本上是值得肯定的人物,但称誉过当,有失实之处。他在《衢州徐偃王庙碑》里说:“偃王诞当国,益除去刑争末事,凡所以君国子民待四方诸侯,―出于仁义。”其实,徐偃王行仁义,国谋得到人民和四方诸侯的支持而割据一方。他曾帅九夷以伐宗周,说明他是有政治野心的。韩愈对他过分颂扬,这在当时藩镇割据的情况下,是不适宜的。二是被叙述的对象基本上是被否定的人物,韩愈凭个人好感给予肯定或颂扬。如韩宏在平定淮西的战役中,任淮西诸军都统,却乐于自擅,欲倚贼自重,作战懈怠,并没有做出巨大贡献,韩愈却把他描述得和“纯臣”一般,显然就有“谀墓”之嫌了。 铭文中,韩愈更多的是借死人之口,大倒苦水。“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栩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韩愈《柳子厚墓志铭》)。一篇至亲好友柳宗元的墓志铭,居然用了近六分之一的篇幅来咒骂落井下石的小人,足见其心中的郁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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