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连 载
新书架
阅汉堂记
知味
民俗
随笔
散文
lh5c30
lh6140
      
返回主页 | 郑州日报 | 版面导航 | 郑州晚报      
上一期  下一期
随笔

那时风雅

吴文玺

古人以雅为最高品格。

最初追求雅的人,是贵族、小资、文人之类。他们不见得有大富贵,但他们确有大风度,大气象,并喜欢闲适。

雅者不随众,不太在乎别人的想法,一切只依自性。备受推崇的魏晋风度,在本质上就是这种人在主导。建安七子,竹林七贤,王谢子弟,陶令公,他们见惯了繁华兴衰,听惯了高谈阔论,风雅于他们只是一种习惯,一种个性。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虽金谷之富不足靡其心,虽南山之远无可蔽其才。他们追求的个性,是不造作,是不拿捏,是自然流露,是超然物外、空灵俊逸的本真。

他们有个性,但他们也不排斥时代的共性,因为无须排斥。那时代本身就是一个有个性的时代。

他们的雅,雅在高处,生死宠辱惟系一念,世事翻覆,红尘纷沓,行看浮云,坐看流水,纵酒狂歌,散发山阿。那种从容与豁达,必须是大胸怀,必须是真名士。

他们的雅有时候近乎俗。即便俗,也要俗到极致,俗到不能再俗,俗到不掺假。俗到大俗,即是大雅。这种层次,靠修为,靠涵养。为一盅酒可以不顾身后名,闻美人殁而往吊,裸形体而法自然,狂澜既倒,宠辱不惊,处世维艰,泰然以对,是真率真,是真坦荡,是个性的摇曳,是风雅的升华。这种风雅,到了陶渊明的桃花源,绚烂至极,成为后世再也无可逾越的峰巅。

到了宋,文人士大夫追求隐逸,既官既隐,官不官,隐不隐,也想当官家,也想当隐士。不温不火不死不活地活着成了一种社会风气。《梦粱录》:“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烧烧香,点点茶,挂幅画,插枝花,已经无聊到了近乎看蚂蚁上树和给狗狗挠痒。尤其是点茶。他们会先把饼茶在茶碾里碾碎,置于茶盏,以少量沸水冲点,把茶末调成膏状,然后执壶往茶盏里点水,同时以茶筅快速搅拌茶汤,使之泛起厚厚的汤花。据说点茶法还是宋人的一大发明,点茶法让大家品尝到了茶叶本身的味道,使唐人饮茶而不知茶味的煮茶法随之渐去渐远。宋的文人士大夫实在是优裕得很,懒散得很,没意思得很,再也不见了魏晋的大气度。

为了适应这种闲得发慌的生活,文人士大夫们依据胡床发明了躺椅。在累人半死的正襟危坐和极不正经的四仰八叉之间,选择了半躺。风雅,自然是顾不得了。

不顾风雅,还要附庸风雅。半躺的时候,最贴近风雅最有风雅相且又最有品的事,是读书。半躺半卧之间,执一卷程朱理学在手,瞑目苦想,感悟至妙至真之理,吞吐腹内锦绣文章。风雅,也还是算得上的。因为迷失了大气度,大风范,所以宋人极少作大文章,词和小令风靡起来,用一个又一个小词令堆积起来,叠加成就了文学史上的再一座高峰。文人领袖苏东坡第一次被老泰山召见的时候,就袒胸露乳地半躺在躺椅上,一副嬉皮士式的无谓状。好在老泰山看人,只看能力和水平,其他的皆不与这厮计较,最终还是招这很有一套的小厮成为东床。

是文人,就一定要会点风雅的事情,比如识音律。不仅男人们要会一些,能哼哼几句,就连内眷们也要跟着当个票友,以示底蕴不浅薄。《听阮图》据说是宋人李嵩所做,画中有一士人置交椅式躺椅于榻上,静坐古树之下赏石听曲,画面中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已经怔怔地随着韵律进入了状态。曲是阮曲。阮,弹拨乐器,也叫阮咸,相传为竹林七贤之阮咸所作器也,命易之林,弦之,其声高雅,乐家遂谓之阮咸。榻旁有美人焚香,有美人拈花,有美人执扇,再加上美人弄阮。美人萦怀,赏石,听阮,烹茶,品酒,风雅仍然可以算得上的。

到了《红楼梦》,大观园里的贵妇们就不怎么样了。每每到了节庆,她们自发地组织起来,扎堆听戏,轮番劝酒,猜拳行令。极尽没落贵族的排场。高架璎珞,时令插花,四季蔬果,五方糕点,锦囊盈香,氤氲缭绕,佐以美食,再配以美器,甚或招来刘姥姥这样的村中老妪搞些簪花之类的恶作剧。玩腻了,玩累了,玩得不想玩了,就由丫鬟们或捶或捏或揉的服侍着,款款的歪歪的斜倚在软榻上小憩。

贾宝玉说,一群浊物。

风雅沦落到这份上,风雅离死也就不远了。

3上一篇  下一篇4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